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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玥璃细细讲起，从逼问沈云霆的心腹房先生开始，又设计沈毓蕊和扎西顿吉，拉着沈云霆和皇后下水，每一桩每一件都细细说给宇文钰烨听。

宇文钰烨静静听她从容平静的声音，却想象得到如果不是沈玥璃当时快要被愤怒淹没，绝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铤而走险做这么多疯狂的事，她总是习惯一切都慢慢来，不露半点痕迹，万事顾虑周全再动手，这一回她的动作却如雷霆之势，夹着阴谋如暴雨一般倾泄而下。

当时她的内心，该有多少恨？

“怎么不等我？”宇文钰烨有些心疼，心疼她一个人硬扛了这么多天。

“你差点因我而死，若我不能为你报仇，怎么有脸见你？

“蠢女人。”宇文钰烨将她搂得紧了一些，看着她眼下淡淡的乌青，将她抱过来放在床的内侧：“睡一觉吧。”

这么多天来，沈玥璃一直没有真正的睡好过，连轴转一样的她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事情多且大，她全副心神都放在上面，半点纰漏也出不得，始终紧绷着的一根弦几乎快断开，又时时提心宇文钰烨的情况，几乎未能成眠。

如今宇文钰烨醒来，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她抓着一点宇文钰烨的衣襟，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终于可以放心沉沉睡去。

宇文钰烨借了胸膛给她当枕头，细细理着她的长发，握着她的手时，看到了她指尖割破的皮肤，聪明如宇文钰烨，只一眼便猜到沈玥璃做了什么。

“蠢女人。”他又低骂了一声，却吻上她的额头。

捡了床头一个小物件儿，宇文钰烨并指弹出打在门上，门外守着的黎锦悄无声息猫着步子走进来，对宇文钰烨无声行礼。

宇文钰烨只是手一伸，黎锦便立刻会意把整理的事情全部递过去，宇文钰烨一手抱着沈玥璃，一手翻看着这些天沈玥璃的事迹，还不忘了对黎锦交代一声：“叫宏祈熬点药膳，她累坏了。”

“是，少主。”黎锦点头退下。

黎锦递过来的东西与沈玥璃说的无甚差别，只是沈玥璃弱化了许多危险之事，黎锦都如实呈上，宇文钰烨看完放到一边，轻轻抚着沈玥璃后背，心想着该怎么把她做的这些事，补得更圆满。

她已辛苦久，宇文钰烨不舍得让她操心。

夜色静得如缓慢滑过的流水，温柔静好，窗外偶尔会听到虫鸣鸟叫，睡了太长时间的宇文钰烨毫无倦意，许许久久地看着沈玥璃的睡颜，这张脸好似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问过自己当时向沈玥璃扑过去的那一刹那是怎么想的，问到最后也只能归为本能，就在那一下，宇文钰烨没有任何思考就向她奔了过去，生死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无事才好。

宏祈曾经问过宇文钰烨，他喜欢上的到底是沈玥璃，还是沈玥璃的有些神似宏珍，那时的他没有答案，现在他万分确定，他喜欢的，是沈玥璃。

从来，他都是对沈玥璃动了心的，只是他自己不敢承认，不敢面对，又因为楚殇的话，不得不把沈玥璃推得如万里之远，眼见她痛苦绝望却什么也做不得，就怕他太过接近她，便会害得她失了性命。

真正难过的人，又岂是只有沈玥璃一个呢？宇文钰烨小心翼翼不敢越过边界地待她好，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她睡得极深沉，像是要这些天的觉都补回来，宇文钰烨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刚要起身，却被沈玥璃在梦中抓住衣角，眼角还有泪光，低声呢喃：“不要死，宇文钰烨不要死。”

宇文钰烨的心一下子便软成了白云，她这些天到底有多担惊受怕？握住她的手不松开：“我在这里。”

他从来都不是会讲情话的人，满腔的柔软都只化作了紧握的双手，一整夜，他一手握着沈玥璃，一手提笔，在纸上细细写着许多事。

第二天沈玥璃醒来时，正好看到朝阳里的宇文钰烨正专注地写着东西，墨发简单束起，白色中衣的他没有平日里的冷漠疏离，透着淡淡的温和之色。

“起来了？”他见着沈玥璃醒来，放下手中的笔拉着她起床，“这都快晌午了，你就睡得不饿吗？”

沈玥璃觉得这有些有像梦境，前一天还在担心着他的生死，转眼他已经在对自己说着话了，生死转换不过一夜之间。

“起来换身衣服，明天就该回京了，今天估计有宴会，你再睡下去，可就要错过了。”宇文钰烨捏了捏沈玥璃的下巴，再不打断她不知她要发愣多久。

“你这样说话我都觉得不像你了。”沈玥璃倚着枕头看着他，他若是喜爱着浅色的衣服就好了，整个人便像个活人，没有那么冰寒如铁，又疏离至远。

宇文钰烨看了她一眼，一把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笑道：“想赖床还这么多借口。”

荆伊正好抱了一身衣服进来准备给沈玥璃换上，一见到两个这么浓情蜜意的，连忙捂住了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等下再进来。”

“站住。”宇文钰烨叫住她，荆伊背对着两人：“少主有何吩咐？”

“替小姐更衣，侍候用膳。”宇文钰烨提溜着荆伊的后衣领，把她扔到沈玥璃身边，自己挑过一件玄衣罩在身上，那属于烨王爷的霸道冷凛便又再现。

荆伊说话时满当当都是欢喜：“唉呀少主醒过来真跟变了个人似的。”

“嗯，是变了些，换衣服吧，看来回京又有得闹腾了。”沈玥璃一边更衣一边说道。

荆伊好奇地看着她：“少主没跟你说吗？京中的事他已经安排好了，昨天晚上就安排了，黎先生这会儿都应该到京中了。”

沈玥璃一怔，想着大概宇文钰烨是再不想让自己去操心那些事，所以要瞒着自己把所有事情做完，心头不免一暖。

“少主可是真疼你啊小姐。”荆伊笑道，“宏祈给你熬了药膳，去用膳吧。”

宇文钰烨的变化只是对着沈玥璃，面对外人的时候，他脸上的寒霜亘古不化，锐利的眼神也依然时时戳得人心发颤，尚还有些病色的他信步进进皇帝的行宫里，太监一声高唱：“烨王爷求见！”

皇帝有些遗憾地放下手中的笔，但又好似有些欣慰，宇文钰烨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对他而言都是遗憾，也都是欣慰，这交替的情绪在皇帝身上体现得极其扭曲。

宇文钰烨进了殿，瘦了不少的他背脊依然挺直，铮铮傲骨半分不减，反而更添清寒俊色，撩起袍角，他向着皇帝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身子可好了？”这是皇帝自宇文钰烨中箭之后，第一次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回父皇，已无大碍。”宇文钰烨起身，看到楚殇正坐在皇帝右下方的位置望着自己，他便点头说道：“楚国师也在。”

楚殇并未应话，只是冲他点头笑了笑。

自打各地使节入京以后，楚殇便是一直十分的低调安静，除了必要的场合他几乎不怎么露面，谁也不知道他关在屋子里在做些什么。

好不容易出关的他更添仙骨，气质更为出尘不染，青色的长衣简单朴实，但穿在他身上便极有韵味，只是他眼中的寂寞又深几重。

他一向是知道宇文钰烨是死不了的，他的星象虽见微弱却有不绝之势，而且像宇文钰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那般简单死去？

只是楚殇没有想到过，沈玥璃会因为宇文钰烨的重伤差点癫狂，那些疯子一般的行径他自是知道，如今沈家左相被革职收监，疆北不再与宇文钰枫来往，国师并不相信单凭着一个宇文钰靖能把沈玥璃怎么样。

于是国师大人，他不得不出关。

皇帝坐在椅子上，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宇文钰烨也未打算赐座，只问道：“你来见朕有何事？”

这番寒情楚殇看在眼中都有些不适，不过宇文钰烨却全不在乎，他拱手说道：“儿臣此番面圣，是来启奏父皇京中有乱党之事。”

“乱党？”皇帝的眼眶一眯，但凡是皇帝都是最受不了这种的。

“儿臣得到线报，京有几处地方藏有大量兵器，京郊时有形迹可疑之人出没，明日圣驾回京，儿臣担心会有人对父皇图谋不轨，特来禀报。”其实说白了兵器就是沈云霆的兵器，行踪可疑的也就是沈云霆养着些的死士，宇文钰烨说得玄而又玄自然是有目的。

皇帝有三分信七分疑，他望向楚殇：“国师对此事如何看待？”

楚殇温和一笑，看了看皇帝，又望着宇文钰烨，宇文钰烨也卿卿笑地看着他，两人目光相接之时，似乎有刀光剑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