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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

起初见她，她不过是玩一些他不屑看的女人私斗，你来我往地害得别的女子流产堕胎，而她是赢家，后来听说，她心计手段皆了得，把那位沈耀翎公子害得不行又太行，他依言去沈家替沈耀翎诊脉，远远瞥见了她一眼，她眉目安然地侍弄花草。

原本，胡膏对这沈玥璃并无太多好感，平常心看之，平常人待之，他与烨王爷算是有着某种共同的默契和理想，这让他愿意在烨王爷手底下做事，假假算是个蛛网的人，那日沈玥璃第一次去蛛网的时候，他也混迹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她眉目中杀机更凛冽，眼神里冷意更袭人，胡膏只是皱皱眉头，与这样的人共事，总是不得心意，他的抱负，并不是在京中那些恶狗身上。

后来，到了山城脚下，蛛网的人带他一同进城，他知道了是沈玥璃的命令，那几道格杀勿论的血令听得他心神俱骇，这是一个女人能做出的决定？

那等气魄，是一个女人，所能拥有？

再再后来，他终于真真正正地，认识了沈玥璃。

那位宏祈大夫，终于有了一个与他相衬的姐姐。

两人边走边说，一路上依然有不时追上来向沈玥璃回禀情报的人，沈玥璃总是能快速地给出指令，然后继续与胡膏同行，身后的周章远远跟着，暗卫都派去保护京中来的那些怕死的大夫去了，他这个杀手不得不暂代暗卫之职。

一直走到一处安放病人的地方，周章让沈玥璃以面纱蒙上口鼻，才带着她进去，里面的人躺在床上，跟外面的人不一样，他们不会哀嚎也没有满脸的绝望悲戚，而是一种十分平静的神色，平静得好像就算要立刻死去也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他们是蛛网里中了这毒的人。

“我与胡大夫配了一种新的药方，需要一些人试药，这药喝下去可能能救人，也可能死得更快，你们中谁愿意试药？”沈玥璃站在门口，看着这里躺着的人。

有一个人艰难地站起来，拱手跪地向沈玥璃行礼：“沈小姐，你想试的药尽可拿过来，从左至右，我们一一试过去。”

“谢谢。”

那人抬起头来看着沈玥璃，好像没有听清楚她的话：“沈小姐说什么？”

“我说谢谢。”

“份内之事，不敢言谢！”

“生死攸关，不是小事，先回去躺着吧。”

宏祈和胡膏都是医术了得之人，宏祈更懂得许多的奇门旁道，对冷僻之症多有了解，而胡膏则是正统出身，学的医术也是医道大成之术，这两人合作之下，其实本不该还有拿不下的疑难杂症，怪只怪这次山城遇上的不是病，而是毒。

他们针对着病症调试了不下百种解药，其中有一种已经能控制住病情的扩散，并且阻止病情恶化，但依然难除根本，好像那毒是钻进了他们的血脉之中，扎根于他们骨髓之内。

好在沈玥璃的到来让他们的钻研有了新的突破，但试药的过程，却极其曲折。

第一批试药的人喝下药去之后未到半个时辰就死去了，本以为这会让后面的人退缩，但蛛网的人却连眉心都不曾皱一下。

第二批试药的人抽搐痉挛而死。

第三批……

第四批……

至到沈玥璃跟胡膏都快要不再忍心试下去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在第二天，病情好转。

这几乎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沈玥璃却责令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半句，连续看了好几个人，这几个人都渐渐好转了，沈玥璃这才让胡膏去备药。

胡膏走之前，对沈玥璃下跪行礼：“多谢沈小姐大恩。”

“蛛网里，也有大抱负之人。”

黎锦按着胡膏给的药方四处调集药草，不够了的他几乎用抢的方式从周围的城镇调用过来，所有蛛网的人开始高度戒备，半步不离地紧跟着沈玥璃和胡膏以护他们周全。

熬药的人也格外谨慎，没有人知道那些药是从什么地方熬出来的，每天都有那些青衣的人分药下来，他们夜以继日不停歇，他们脸上没有半分笑容，他们也不说这个药喝下去就一定会好，他们只如往常一般，把这些药沉默地分给病人，再沉默地离开，就好像他们从来不会说话也不曾存在。

而黎锦除了这些事情之外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要忙，蛛网的人被他调集了一小部分，全力准备沈玥璃安排的事，他们受此重创，山城如此难关，总是要让有些人付出代价的。

往京中去的书信一直未断过，好在那边也是好消息不断。

烨王爷魄力了得，一口回绝了疆北的立国谬论，再不给半分商量的余地，而晋都也与大周国达成了对方都最为有利的两国经贸往事事项，还有在天堑之渊的军队驻扎数量。

高沙族的生意大周国占了七成，晋都并没有意见，因他们就算是以五成的价格也没有像宇文钰烨这样的胆气吃下那么多。

至于巫月族和蛮族，他们非但半点好处没有捞着，反而激怒了宇文钰烨，赋税不减反重，两族族长骂声连连，听说在谈判桌上丑相百出，宇文钰烨只一句：不交就打，他们便偃旗息鼓，没有人愿意跟宇文钰烨这个战神之后打仗。

京中捷报连连，黎锦心宽一些，他们在山城所做的这一切，都还是值得的。

荆伊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走进宏祈的房间，他已经病得很严重了，想起身看书都没有力气，只能躺在床上微弱的喘息，看到荆伊进来连忙摆手：“荆伊姑娘，你来做什么？”

“我来给你送药。”荆伊说道。

“没用的，不如让胡大夫想想别的办法，这个病，是药已是除不掉了的。”

“这个不一样，这是你玥璃姐姐亲自看着配的方子，一定有用的，来宏祈，我喂你。”荆伊不顾宏祈反对，扶起了宏祈的身子强行给他灌下去，宏祈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又病重体虚，更担心荆伊挨着他久了就要染病，张着嘴几口就喝完了。

“玥璃姐姐还好吗？”他喝完问道。

“她很好，你要快点好起来，就可以看到她了。”荆伊替他盖好被子拿起碗，“你休息吧。”

她说着轻点了两下宏祈的睡穴，这一觉他可以睡到明天晚上，而他的手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浓疮，按照荆伊的经验，再过两天，宏祈就该被拉去城郊，一把火烧了。

她拿着空碗出神，走出了房门，走出了很远，双目呆滞，黎锦正站在院子里，她手一松碗掉到地上，抓住黎锦的手臂失声恸哭：“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黎先生？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这是谈判的最后一日，宇文钰烨的脸上已是乌云压顶足三日，这三天之内他好像回到了战场，遇神杀神，见佛杀佛，半点情面和笑容也没有，好像坐在桌子上的人不是谈判来使，而是敌军将领。

这天蒙嘉和靳祈早已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这个呆了太久，已经呆得烦闷起来的鸿胪寺，蛮族和巫月族的人留在这里等消息，只剩下疆北的萧长老还坐在这里，与宇文钰烨对峙，宇文钰烨端坐在椅子看着他：“萧长老，可是急着等枫王爷到来？”

“烨王您真要孤注一掷下去吗？”就算是宇文钰烨把话挑明了，萧长老也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有些东西，不说就永远是秘密哪怕大家都知道，说了，就是要被写进史书，遗臭千年的恶人，萧长老尚还没有那么崇高，愿意为了疆北背上万古骂名。

宇文钰烨的耐心在这些天早就被磨完了，他用了些力气才不让自己的语气充满鄙夷：“枫王马上就到。”

宇文钰枫走进鸿胪寺大门时，有些遗憾地想着，他的那位大哥为什么这么顽固？他不是心系百姓苍生，恨不得要跟那国师比一比伟大和高尚吗？怎么就不肯低头让出疆北，他便可得到疆北的承诺。

非要逼着他现身，走进这里，将更大的危机告诉他，他才肯低头，何苦自找其辱呢？

宇文钰靖的心情是极为不错的，他看了看这鸿胪寺里的装扮，往日里从未来过，初来看时觉得有些寒碜，好歹也是对外的门户，总要挂些金玉之器方才显得富丽。

这般想着他走进了谈判的房间，笑容一如往常满面：“大哥，别来无恙。”

“尚好，三弟怎么来了？”宇文钰烨双腿一抬，两腿相叠搁在桌上，脚底对着宇文钰靖。

宇文钰靖看了看宇文钰烨的神色及双脚，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却透着对自己的不尊重和看不上，他们总是这样，因为自己出身卑微就奚落嘲讽，真是有趣，他笑着说道：“大哥真会说笑，您不是等着我吗？”

“三弟觉得，本王在等你什么呢？”宇文钰烨干脆双手枕在脑后，闲散自得地看着宇文钰靖。

“大哥觉得，庸城风光如何？”宇文钰靖的眼中有稍稍忍不住的恶毒之色。

宇文钰烨晃了晃脚尖：“好极了，几年前去过一次，那里的麻婆豆腐极是好味。”

“如此好极的庸城若因大哥你一时冲动，就如山城一般毁于一旦，也当真可惜。”

“它为何会毁？”

“大哥何必明知故问？”

“本王是当真不知，三弟不妨跟我说说？”

“大哥，你这就是在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