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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不到，黄正青就早早吃过晚饭，撑得慌，感觉都要从嗓子眼溢出来了。他烧了一大锅面条，按着多年来的习惯，他烧了两个人吃的量，还加了好多的火腿肠、碎肉什么的。这些肉制品是给烈烈买的，平时他自己几乎不吃，但今天一看保质期就快过了，扔了太可惜，就一起剁了下锅。烧好后他才想起，烈烈是不在家吃晚饭的。他放开胃口硬生生吃完一大锅面条，觉得自己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洗干净锅碗筷子，时间还早，黄正青坐在床沿上，眯着眼睛打量着小小的房间。房间不大，也就二十来个平方，尽管只是租来的，但这两年来，他和烈烈一直住在这里，就和家没什么分别。他好喜欢这里。他拿起扫帚，下意识地在地上扫着，其实地面还算干净。

放下扫帚，黄正青再次打量着房间，这地方真不错，他觉得自己还真是会收拾。

骑着电瓶车赶到学校，离四点半烈烈放学还有十来分钟。黄正青和许多来接孩子的家长一样，在校外等着。尽管天天都能见到孩子，家长们还是伸长脖子期盼着自己家那个小小的身影从校门里走出来。

这几夜，好几次醒来，黄正青发现自己的脸上都是泪。在做噩梦的同时，他哭了。自从妻子去世一个月后，他好像再没哭过，直到这几天。他曾无数次想过，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会过怎样的一种日子，再怎样，也绝对不会比现在更辛苦。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烈烈是他在世上最大的牵挂，是他在这世上最好的礼物之一。

电动门缓缓打开，除了值日的和因故留下的，其他放学的孩子按班排队，从学校里走出来。烈烈出现在校门口，看到黄正青披着雨衣朝他走去，就飞奔而来。“爸，我今天拿到小五角星了，老师表扬我，字写得很端正！”

“好，烈烈太厉害了。”黄正青不由得咧开嘴，“你这孩子真是比我强太多，我写字都能歪到天上去。”

“你的手不是受过伤嘛。”烈烈说，“我猜你以前肯定写字也是很端正的。”

“是啊是啊。”黄正青不由得想起以前，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写字写得很端正的时候，好像一直写得很敷衍潦草，“可是，以前爸爸也没有好好写字，太可惜了。”

校门口一时间非常拥挤。一个中老年女子撑着伞，叫道：“阿牛，我在这里！”一个黑黑的小男孩泥鳅似的从人堆里冲出来，钻到她的伞下，两人一起离开。

“烈烈，爸爸今天晚上要值班，我带你到小云阿姨那里。我跟她说好了，晚上你跟着她做作业好不好？”黄正青问。

“好的，太好了，我喜欢小云阿姨。”

“不过，我可提醒你，不许让阿姨带你去吃汉堡什么的。”黄正青说，“你跟着阿姨回家，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不许提要求，不许让阿姨给你买这买那的，记住了吗？”

“记住啦，记住啦！”烈烈说，“我要记不住，你又要打我屁股。”

黄正青一愣，“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屁股？”

烈烈想了一会儿，说道：“嗯，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你打过我屁股。你忘记啦？”

黄正青骑上电瓶车，努力地想着，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对烈烈动过手。骑出好远，他终于想起，他带着烈烈刚到佳州的时候，一开始一切都没有完全适应，有时候人会非常焦躁。一天傍晚，他很晚才去接孩子，烈烈哭闹着非要买二十块钱一个的玩具，好像是一个绿色的小恐龙。他心情本来就不好，加上口袋里没什么钱，就在玩具店门口打了烈烈的屁股好几下。那之后，他后悔了好几天。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孩子还记得这事。他眼睛有点酸，希望烈烈以后想起他的时候，不会记得打屁股的事。

到财务公司楼下时，云筱黎刚刚下班，正好和黄正青父子会合。

“小云，今天晚上烈烈就拜托你照顾了。”黄正青说。

“客气什么。”云筱黎说，“我反正晚上都空的。烈烈在我那里，跟在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