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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寿大人但有差遣，小人随叫随到！”我赶紧应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不过，在我官职没有你大之前，在外面还是直接喊我的名字吧！”正德得意地倚靠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天棚，又转转眼珠，对我道：“你这里太寒酸了，啥东西都没有。看来，你是个清官呀！”

墙角的自鸣钟不合时宜地响了几声，正德笑道：“西洋的东西，果然很耐用。刚进来时，我瞧见它闷在那里，都是太宗皇帝时的器物了，如今还用的，不错，不错。做人也是一个道理，表里如一，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保留自己的本色，这样才会让人了解你，接纳你！”

这话听得有些深奥，我心中佩服正德年纪轻轻，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称赞道：“大人说的是，小人虽然不怎么读书，却也记下了！”正德哈哈一笑，道：“我也是和杨先生学到的，他说这话需要慢慢品味。我想，狗用来看家护院，猫用来抓老鼠，总不能让狗去抓耗子，那岂不是多管闲事！”他说的不伦不类的，听得我有些乱，只得说道：“大人诸事繁杂，能够记得这句话，可见大人非常的看重杨先生。”

宁溪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方上前道：“大人所说的杨大人可是杨廷和杨大人？”她一边问着，一边冲我眨眼睛。朝中百官的底细，我们锦衣卫都一一记录，只是刚才不清楚正德说的哪位杨先生，宁溪提及，我顿时知道了。

杨廷和祖籍庐陵，出身官宦之家。四岁时知声律，七岁时每日读书数卷，为科举做准备。成化七年，杨廷和乡试中举，时年十二岁。杨廷和登进士第，时年仅十九岁。及第后，他被选任为翰林院庶吉士。

杨廷和风度翩翩，性格安静慎重，所作文章明白畅达，很有法度。他喜欢考究史事、民间疾苦、边防战事及一切法家言。弘治二年，杨廷和升任翰林修撰，参与编修《宪宗实录》和《会典》。在修书过程中，杨廷和每次对内容有所草拟，副总裁官丘濬竟不能更改一字，丘濬因此称赞他有良史之才。弘治四年八月，《宪宗实录》成书，杨廷和因参与编修，升为翰林侍读。次年任经筵讲官。弘治八年，改任左春坊左中允，侍奉皇太子朱厚照讲解、读书。弘治十一年，杨廷和奉命主持顺天乡试。次年，丁祖母忧，驰驿归乡服丧。弘治十四年，服丧期毕，被起复原职。

弘治十五年，《大明会典》修成，杨廷和被破格提升为左春坊大学士，充任日讲官。正德登基后，杨廷和升任詹事府少詹事，任《孝宗实录》副总裁。正德二年，谢迁、刘健致仕，杨廷和入阁为东阁大学士，专掌诰命起草。最近听说在讲筵上指责焦芳而得罪刘瑾，刘瑾随即传令让他去南京出任南京吏部左侍郎。南京比起北京来，天壤之别！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打击报复。

今天正德提起，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听正德道：“不错，他是我的老师，可最近，我总见不到他！”

我吃了一惊，朝廷邸报早已宣示，杨廷和到南京做吏部左侍郎，没有皇帝的御批，谁敢调动？“后来，我才知道，是刘公公把他弄南京去了，嗨，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宁溪道：“大人若想见杨先生，直接调回来就是了。”而我则在想，正德应该会生刘瑾的气吧。

正德摇摇头，道：“杨先生去南京也好，至少能了解一下江南的情况，嘿嘿，江南我是一定要去的。张英！”

正德说着话，喊了我一声，我赶紧应了一声，正德道：“你多派些人去南方看看，说不定哪天，我要去哪里，那里有好玩的地方，一定记得告诉我。我不可不想，天天和奏章打交道，一群老头子围着你转，天天嗡嗡的，让你心烦透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位是我们大明的皇帝，这样的话，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一国之君，胸中有万里江山，亿万百姓，小事都是大事，事事关乎江山社稷，如何敢疏忽大意？怎么能说玩耍的话呢？传闻不少大事都是刘瑾批阅的，皇帝看都不看，还建了一个豹房，专供正德玩乐，看起来都是真事，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嘴上却道：“大人放心，小人这就去安排。”

正德微微一笑，道：“太祖爷在南京建立大明社稷，做为他的后辈，自然应该去孝陵祭拜，顺便看看南直隶各地情况。听说，江南士兵性格温婉，不像我们北方人刚烈，这怎么行？大明需要铮铮铁骨的汉子，我去那里，一定要整治一番。还有，豹房已经建成，张英，有空可以去看看。不过，那里缺些东西！你得送我！”他本来说的气势磅礴，忽然转了话题，一边说着，一边斜着眼睛看我，我对于豹房只是耳闻，具体还不清楚，心道这位皇帝哥儿想要什么，我不过是个锦衣卫千户，能有多少财产？满打满算就那么一个宅子，还是刘瑾送我的。而皇帝富有四海，和我要东西，简直就是龙王爷和要饭花子要宝一样，我看一眼宁溪，宁溪吃吃直笑，而正德却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我不得不拱手道：“大人若需要什么，小人若有，必当奉献！”

正德哈哈大笑，道：“你能有啥呀？你才来京城几天？一穷二白吧。”“大人说的是，小人确实没有什么。若是有，自然献于大人！”我赶紧说道。

正德点点头，道：“我不要你什么金银珠宝，我让你替我走一遭，豹房建成了，总得有豹子吧，这样才实至名归。你给我抓些回来，我要养着玩。”

我去！我心中不由得说了句脏话，心道这皇上一天都想着什么，让我去抓豹子，弄回来给他玩？这是正经事吗？而正德依旧一本正色道：“昔日太宗皇帝在世，有三宝太监郑和送来麒麟，永乐盛世，万古流芳。我虽不才，也要弄一些狼虫虎豹，近来总有人送我猫猫狗狗，我都玩腻了，要玩就玩大的，我天天和这帮畜生搏斗，必能强劲筋骨，我身体好了，正德大治也就开始了！”

这也许算是我和正德皇帝第一次正式的谈话，以后相处的时候很多，我陪伴他十二年，一开始确实觉得他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如同江南官宦人家的少爷一样，目空一切，除了因袭祖上的功劳外，一无是处。

听了正德的话，我顿时理解了父亲当初对我的严厉，在他们的眼里，我也许就是一个不着调的人吧！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我的好朋友胡海三和朱十花，他们或许更适合做这位皇帝的玩伴吧！

而我面上是不敢流露出来的，急忙说道：“大人宏图远大，高瞻远瞩，必能成就大事！”

正德哈哈一笑，刚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久哈代高声道：“千户大人，西厂江公公到了！”

江河、贾敬、田凤安、林生皆是太监当中武功最高之人，而且性格迥异，不想今日我连续见到田凤安、江河，我不知江河来这里何事，只听说此人贪财，做事却是极认真的，略一迟疑，那门已经推开，一行人大踏步走了进来。我下意识地看一眼正德，他早有站起身里，和宁溪站在角落里，低头垂手，俨然一副校尉模样。

待我转过头去，一双鹰眼直勾勾看着我，那目光里有着一层寒气。而他头发花白，面皮干涩，满脸的核桃纹，一身青色的袍服，举手投足，带着一股煞气。身后跟着两个中年太监，却穿着褐色的袍服，目光同样冷峻，他看我一眼，尖着声音，道：“咱家江河，西厂太监，你就是张英吧？”我忙道：“原是江公公，属下有失远迎！快快请坐。”说着，深施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