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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

空荡荡的祠堂里跪坐着一人。用筷子敲着残缺的木鱼，手数着核桃串的佛珠。神情肃穆，面目表情却是狰狞，时而狞笑，时而哭丧。嘴里还在自言自语：

“妹儿啊！求求你，不要闹了得不得行！你都把两个施主弄得灰飞烟灭咯，再楞个下去，啷个得了哦，你到底还想不想投胎嘛！”

“哼！老子本来斗没想过投胎，是你非要弄死我，告诉你，不可能，老子一辈子都缠到你！你的身体本来是我的！”

“哎呀，哥错咯，哥错咯，当时在肚子头就不该把你吃咯，我都道了二十三年的歉咯，你还要哥啷个样嘛，我这不是在弥补迈，等哥超度完一百个人，你就可以投胎咯。你看现在啷个办嘛！都被你除脱三个咯！”

“投胎投胎，投毛线的个胎，你的命是我的，你身体也是我的，你就是想把我豁走，独占这个身体！”

“要给你说好多遍嘛，这个身体你要不得，要不得，何况你个女娃娃要哥嘞身肥肉有撒子用嘛，又嫁不出去，让你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多好的哇！你啷个楞个拗嘛！”

……

这自说自话的正是问红尘，刚他给徐老爷超度时，经柳青莲提醒才惊觉他把往生歌唱成了灭鬼歌，这是让鬼灰飞烟灭的词啊，于是赶紧敲碎了一核桃朝徐老爷撒过去，给他镇魂。

而这一切惊魂的始作俑者正是他体内的另一个人，他的小妹——问红尘。

……

我叫问凡尘，亦叫问红尘，问红尘是是我妹，问凡尘是她哥。

元国长平二十二年。巴都郡一对富商夫妇多年求子未成；后，寻一民间秘法，终有喜。富商大喜，宴请宾客三天三夜。同年末，身怀六甲的夫人肚子大的出奇，富商生疑，请得元国名医琅耶为其诊断；琅耶把脉，竟是双子！富商大悦，同夫人静待双子临门。

第二年春，夫人临盆，天现异色：本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突然间，狂风四作，血云密布，众人曰：大灾也！果，只产下一子，另一子不知所踪。而降子双目血色，众人大骇：他定在腹中吃了自己的兄弟！风语席卷巴都郡，并传至天下。世人皆言此乃不祥之兆，称之鬼子；群书谏言，富商无奈，亦怕引来祸端，遂，忍痛将幼子弃于荒野。

一和尚化缘行至山里，突闻哭声，顺着哭声寻过去，发现一襁褓婴儿被弃于草丛里，看他命苦便将他收在身边养着。

这婴儿便是我，这和尚便是我师傅三河大师，因为他生于龙河，长于凉河，皈依在荒河，所以得名三河。而我自幼跟着师傅在道光寺生活，他给我取名问凡尘，因为我老是缠着他问东问西。一开始他还给我解惑，后来就直接让我下山走一遭，故取名问凡尘。

而问红尘，是我小妹，师傅特意给我们取得对名，因为我们本是龙凤胎，却在母亲腹中时营养过剩将她给吸收了。师傅念她可怜，并没有超度她，所以这二十三年来她一直生养在我体内。她一身怨气，觉得是我偷了她的命，夺了她的身体，时常驱使我的肉体说妄言、干坏事，还想夺我舍。托她鸿福，本天生灵根的我皈依不了佛门，就连在佛像前磕头跪拜，都会被佛光鞭笞。

师傅知晓小妹的不甘心，日日诵清心咒为她驱散浊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妹不但没有平静下来，那怨气越来越甚，已能完全操纵我。师傅担忧我会被她夺舍，想做法将小妹超度。

小妹听闻，操纵我的身体，偷得一件海青潜入寺院。打翻了供奉在佛像前的舍利塔，并吃了里面的舍利子。里面装的可是怀度法师的佛顶骨舍利，世间唯一一块佛顶真骨。师傅大怒，但小妹已得舍利身，无可奈何；将我关在回音崖面壁了小半年，他则日日在崖外唱往生歌，期待能消小妹怨气，化她舍利身。待我出来时，却被主持告知我的师傅——三河大师功力耗尽，圆寂了。

悲痛之余主持转交给我一样师傅的遗物：一本牛皮纸札记，并说道：“三河同我说，问红尘舍利身已固，已然消除不了了，若纵容她，日后，她亦会吞噬你。但如果能得一百个功德，便能化了她的舍利身，将她超度。所以交于了我这本手札，上面记录着一些做了无量功德却无故枉死的施主，正好一百位，如若你能将他们安然超度让他们早登极乐，你便可以助你小妹投胎转世，你也能早日入佛门。”

于是，我就拿着这本札记踏上了超度小妹的道路。

……

问凡尘说的口干舌燥，一张嘴说两个人的话，再无力辩解，虚脱的瘫倒在地。脑子仍在飞快的转：

“师傅说过，小妹之所以能看我所看，想我所想，是因为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我只要蒙到眼睛…她就不能操控我咯！”

身随心动，问凡尘抬起手…咦？怎么抬不起来呢？

“哼，我就晓得你又要蒙眼睛，放心，这次我没得这么哈！”

问红尘得意的扬眉，并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啪！”

“嘶！痛啊！妹儿，你斗放过你哥我嘛，你都灭了两个咯，这个就让我超度了嘛。”问凡尘手捂着脸，小心翼翼的询问着脑子里另一个人。

“你以为我不晓得所，前面那两个你留了他们一丝魂魄的，就等到有一天找到聚魂灯给他们超度，当我眼瞎，哈的迈！”说着，“啪”又是一巴掌。

“哎哟！痛！这是我的肉体啊！”

问凡尘欲哭无泪，虽然和小妹共用一个身体，但是打在他们身，痛只在他心！太不公平了。

“妹儿，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哈？”问凡尘手捂着脸，手指暗中蓄力。

“撒子嘛？啊！你龟儿！”

问红尘捂着眼睛，一只手使劲掐大腿。

“哎哟！妹儿你轻点嘛！我是你哥啊！”

问凡尘轻揉着大腿，一只手快速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条把眼睛蒙住。

“锤子的哥！哥会巴不得我死迈！”

手抬起，又放下，手抬起，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