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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之后，庭中积雪又深了几许。

凌歌站在檐下，身披狐裘手捧暖炉，饶有兴致地看着良昑与谈书在那堆雪人玩。

飞燕围在她脚边转了两圈，连声喵喵叫着，她低下头，“你想玩就去啊，我可不去，太冷了。”

飞燕也不知听懂了没，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裙摆上蹭了几下，又软绵绵地唤了两声，她见此撇撇嘴，“多大了还要人抱，知不知羞呐？”

话虽这样说，但她还是将暖炉搁下，将它一把抱了起来，嘴上犹然嫌弃道：“又重了，天天就知道吃，攒膘过冬吗？”

飞燕喵呜一声，伸出前爪扒拉开点在它额前的手指，她偏不如它愿，一人一猫就这般幼稚地斗了起来。

良昑堆完一个缺胳膊少腿的雪人，巴巴寻了凌歌的方向，“嫂嫂，你看我这雪人，是不是比小谈书的好看多了？”

凌歌敲了一下飞燕脑袋，而后循声看去，咳了一声，“你俩这雪人堆的是各有千秋，都很别致。”

……别致的丑。

良昑见她打马虎眼，努了努嘴，正要说话，却见萧行之远远走来，她赶紧丢了手上的铲子，拉起一旁的谈书，二话不说就跑远了。

凌歌愣了一下，回身看到萧行之长发未束，一身单衣，很是单薄，她皱起眉头，快步迎上去，“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她将飞燕放下，伸手去解身上的狐裘，萧行之却按住她动作，“醒来见不到你。”

从来都是他先醒来，而后在一旁守着等她睡醒，今日却因为宿醉多睡了一会儿，醒来发现屋里只他一人，委实不习惯。

“就为了这个？”她很是无奈的样子，“这么怕我离开你？”

他面无表情地将赖在她脚边不肯走的小肥猫挤开，微一俯身将她困在怀里，语气委屈，“好冷……”

她登时气笑，一巴掌拍在他腰上，佯怒道：“你还知道冷啊？赶紧给我回屋去！”

躲在不远处偷偷观望的良昑张口结舌，转头对谈书说道：“天下红雨了，师兄这般冷傲的人居然也有化作绕指柔的时候，从前哪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啊？”

谈书见怪不怪，只对她最后一句有些不认同，“你说错了，敢在殿下面前放肆的人还真的不少。”

良昑默了一瞬，啊没错，是挺多的，只不过后来大多被送去陪他们先祖了。

拽着他一路回到屋里，凌歌赶紧拿来厚实的袍子给他披上，又将一旁的火炉子推了过来，抓起他的手放在上面烘着。

待他双手暖和起来，她这才板起一张俏脸，“你昨儿为何喝那么多酒？”

他默然不语，只将眼睑垂下，掩去眼底将将浮起的情绪，半晌，他抬眸看她，神色与往常一般，只多了一丝歉意，“昨日乍然回到母妃的寝宫，心绪多有浮动，席间便多饮了几杯，让你担心了。”

果然是心里有事，不过，大抵他有自己的考量与顾虑，这才在这时候还不愿将话说开来。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到要跟他生气的地步，挠了挠怀里飞燕的肚皮，她说：“你先去洗漱吧，我去吩咐人做些早膳过来。”

她起身便要走，身后人却叫住了她，回头看去，见他面容清隽依旧，只眉目之间似有决断，“长安冬日太过于冷，我让人送你去颍州吧。”

她眉心一紧，好一会儿才回味过来，却又觉得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问：“你要我自己去颍州？去晋国？”

“阿昑和谈书都会陪着你。”他神色不变，语气寻常，仿佛说的不过是等下去哪儿玩。

她原地站定了半晌，心里觉得这一切太过荒唐了，昨天乃至方才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要把她送走了，还是去晋国那么远的地方，这算是什么事儿？

眼下就算是单衣薄衫站在风雪之中，也不及她心头冷意的一二分，她低下头，无意识地给飞燕顺毛，心里乱糟糟的，连生气都给忘了，只嘴唇微动道：“随便你。”

这回没等她动身，他自己倒先出了屋子，她吸了吸鼻子，将飞燕放下往前推了一把，无奈一笑，“你自己去玩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安静坐了许久，直到窗外雪下了停、停了又下，她探出手去，接着了几瓣雪花，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冷不可言，她将手收了回来，那雪却在转瞬间消融了。

“嫂嫂！”良昑的脑袋突然从窗边冒了出来，一双杏眸古灵精怪，“我方才看到有黄门前来宣旨，便偷偷跑去听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凌歌丝毫没被吓到，脸上意兴阑珊，“总不会是给你师兄赐婚吧？”

“哎，嫂嫂这便是人们所说的恨嫁吗？”良昑不知道他们刚才发生了不愉快，扒拉在窗边一脸的揶揄笑意，“并非是赐婚，是那皇帝老儿良心发现，给师兄封王来着，以后这里便是正正经经的燕王府啦！”

“哦……”她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难道这事与他态度转变有所联系不成？

“嫂嫂不开心吗？”粗神经的良昑这会儿才发现她神色怏怏的，连忙问道。

“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而已。”凌歌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屋子，“你小时候有见过你师兄吗？”

良昑从窗口钻了进来，一边说道：“师兄从前一直住在深宫里，只有阿耶才能经常见到他，我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大概十年前，师兄突然病重，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太后便在民间找了许多医师，郗焘也在其中，我实在好奇阿耶时常提起的师兄，便扮作小药童偷偷跟郗焘一起进了宫。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师兄，他看起来确实像是快要死去一般，着实把我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