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菜, 晨雾,,小菜卡,豆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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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菜
前几天也不知海伦从哪里打听到,说菜场里有卖大黄鱼,她嘴馋,缠着阿婆说她想吃大黄鱼。她花头精一出,阿婆只好同意。但海伦自己又不肯一大早去菜场排队,差事又落到了我头上,因为我每天起得早。不过跟阿婆去买菜有个好处,就是早饭不用吃泡饭了,再说我也很想尝尝大黄鱼。
今天四点刚过阿婆就把我叫了起来。一开门,只见整条弄堂都在浓浓的晨雾笼罩下,十步开外便看不清对方的人影。弄堂里一片白雾茫茫、静悄悄,出奇的寒冷。
我们从顺昌路三十弄穿出去,它直通崇德路。马路上更是雾气浓浓。电线木头(电线杆)全不见了踪影,最近的几盏路灯就像漂浮在云海里的星星,时闪时现地露出它们的光芒。虽然雾重,但摸着去菜场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我的想像力能轻而易举地穿透迷雾。这使我想起一则好人好事的小故事,讲的是在一个浓雾的早晨,一个小伙子帮助一个迷路的人找到他要想去的地方。原来那小伙子是个盲人,大雾对他没影响。
过了济南路、普安路便到了吉安路菜场,那里已是吵吵嚷嚷了,很多人都想尝尝大黄鱼的味道。卖黄鱼的摊头前早就排起了长龙,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那队伍除了人,地上还有不少菜篮头、破砖头,有的干脆用烂草绳一扎也算一个人。它们的主人还在家里睡大觉呢,开称前,他们就会不请自到,坐享其成。这些东西有同伙专人看管着,不然早就被我扔掉了。
阿婆要我先排队,她要去看看别的,再就是看看有没有我喜欢吃的盆菜。所谓盆菜,就是菜场把各种菜洗干净再加工,比如毛豆子、茭白、笋都剥好,豆腐干切成丝,肉切成片或丝,鱼圆、肉圆先氽好。再将荤素搭配成拼盘出售,花样精还相当透。有的买回家后可直接下锅,有的用水冲一下便可。阿婆有时会买盆菜,一是方便,二来菜的品种就多一些。海伦却往往不舍得,说我俩可以帮阿婆择菜和洗菜,这样可以省些钱,我不同意:“你没听人说钞票用用会来的吗?买盆菜省时又省力,有啥不好。” 阿婆听了也不响。
不一会儿,鱼摊头的营业员用铁钩子拖来一筐筐车扁鱼(鲳鱼),到开称也没看到黄鱼的影子。难道海伦消息不灵?排在前面的几位大妈开始嚷嚷起来:“大黄鱼到哪里去了?” 营业员说根本没有大黄鱼。排队的人说她们知道菜场进一批大黄鱼,为什么不卖。过一会儿,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和气地告诉排队的,菜场确实是进了一批大黄鱼,但上级领导要他们把这批黄鱼进冷库,来保证春节的供应。经他这样一说,大家也就没有话了,看来今天我们要空欢喜一场了。
鱼摊头鱼腥气十足,但我发觉营业员身上的味道比筐里的带鱼还重,而且是一股咸带鱼气味。听隔壁菜场里做的老阿姐讲,卖鱼人身上的气味一个礼拜都洗不掉,连家里都有一股鱼腥气,野猫是家里的常客。我想菜场里做是蛮辛苦的,每天起得早,还要弄得一身鱼腥气,不过家里吃鱼是没问题了,有弊也有利嘛。
开称了,那卖鱼的人说一人只好买两斤,还说这是上头的规定。不过卖多卖少还不是在他手里啊,鱼又不像肉可以随便切。轮到我买了:“阿叔,帮我挑两条大车扁鱼。” 也许我的话起了作用,他从鱼筐的底下翻出两条特大的。阿婆叫他称了两斤大带鱼。阿婆还在另外摊头买了两斤毛蚶和一块猪血。
买好鱼我们便到了刮鱼鳞的摊头,阿婆对刮鱼鳞的老太说带鱼头和尾巴都给她,但鱼鳞不要刮,因为带鱼鳞营养好。
从菜场出来,天已大亮,那浓雾在膨胀中已变得希薄起来,像水烧开冒出的蒸气,升起后不久便消散了。我们便到菜场附近的饮食店吃早点。阿婆给我喊了一碗咸豆浆、一根油条和四两羌饼。
回家路上,菜场附近的一家豆腐店正在卖豆腐渣(豆制品是要凭卡供应的,每人每旬四分,好买四块豆腐干,或一块豆腐等。由于凭卡供应的还其它副食品,所以豆制品卡又叫小菜卡),阿婆也称了一斤,因为海伦欢喜吃。这几年豆腐渣是越来越少见了,听说都拿到了乡下做猪饲料。其实还是有不少上海人喜欢吃豆腐渣。我觉得豆腐渣有股豆腥气,要是烧得好味道还是不错。记得阿娘烧豆腐渣时加面粉、肉酱,放在油里一氽再红烧。有时她把豆腐渣和咸鱼一起蒸,相当好吃。阿婆烧起来就简单多了,她在豆腐渣里加点葱,再用油一炒。这样烧就有股特别的香气,我一顿能吃一碗。听阿爸讲豆腐渣的营养相当丰富,不比牛奶差。□□期间他开刀动手术,吃的营养品就是豆腐渣。
中午放学后赶到家,小菜早摆上了桌。我和海伦面前各放了一小碗带鱼和一碗炒豆腐渣,还有一大碗塌苦菜。我一看,这带鱼又是清蒸的。“阿婆,怎么带鱼又是清蒸啊?我要吃红烧带鱼。”
“清蒸的营养好,还好省点油。” 听阿婆这么一讲,海伦马上说她最喜欢吃清蒸的。海伦就是这样,阿婆怎么说,她就怎么讲,讨好阿婆。阿婆下面给我们吃,她就最喜欢吃面,阿婆烧面疙瘩,她就最喜欢吃面疙瘩,有时阿婆饭烧焦了,她竟最喜欢吃焦饭。阿婆要我学学海伦,因为不识人头没饭吃。讲得好听一点是识人头,难听一点就是撒滑头(阿谀奉承,很久以后出现了这两个令人讨厌的词: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