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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爷爷家就在城里，老别墅区，也是顾池小时候一直住的家，离他现在住的地方也不算远，可钥匙……

他也知道二叔存了个什么心思，怕老人一走，子子孙孙开始抢这套很值钱的房子，其实子子孙孙均分也是常理，不过分给谁，也没顾池这一份。

二叔一家倒是提前备战随时迎敌的姿态了，顾池干脆利落地把钥匙交出去的时候，还闹得他们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

那别墅是好，顾池想，他舍不得不是因为值钱，舍不得的是自己童年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存在那栋老房子里，爷爷一走，房子也空了，回忆只有自己还在稀罕。

谁爱要谁要去，但是他的东西他还是得拿走。

尤其是跟爷爷有关的一切。

房子有三层，还有个独立的小院儿，爷爷生前最喜欢捯饬花花草草，还挂了一个鸟笼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能吵一整天，现在没人照管家里的花草，枯败的叶子落了一地，屋子里更是有一股霉灰味。

爷爷得的是肺癌，从确诊到病逝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顾池在知道爷爷生病的第一时间就开始联系转校的事，但中考临近，来不及转校，只好在B城考完试来K城读高中，可还是晚了。

爷爷五月底走的，要不是小姑偷偷打电话告诉他，连遗体告别会他都差点来不及参加。

人走茶凉，连叫人过来打扫打扫都没有，这一家子除了小姑都很冷血，顾池把自己也包括了进去。

沙发和床上都盖着白布，其他摆设没动过，顾池小时候睡在三楼，本来三楼的隔热要差一些，爷爷怕他夏天住的不舒服让他搬下来，可那个阁楼的屋顶是三角形的，像个帐篷的尖儿，卧室外面连着一个挺大的露台，顾池很喜欢就一直住在那儿，后来初中就跟着顾爸去了外地，放寒暑假的时候顾池会一个人回来跟爷爷住，他的房间一直都留着，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没动过。

可推开门的一瞬间，顾池还是愣住了。

二叔和二婶为了表明态度，细致到连这一步都想到了，想到他肯定会回来看，会走近这间住了近十年的房间，房间里留了一份专属于顾池的冷血无情的“惊喜”。

他的小阁楼几乎被搬空了，书架上的书，柜子里的衣服，甚至床头柜里杂七杂八小时候喜欢的玩具，全都不见了。衣柜门大敞着，抽屉也都是拉开的，睡惯了的小床立在墙上，连床垫都没留一个。

摆明了赶人走呢，迫不及待的那种。

顾池有些无语，原本还想把露台打开透透气，没心情了，他把门关上下了楼。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二叔怎么就没有魄力直接撕破脸呢，摊开来摆在明面儿上，他也想知道这个所谓的家里，大家到底敢不敢真情实感地表次态，豁出去把他彻底从顾家除名得了。

而他爸爸，又会对自己说点什么呢？

可想归想，到底二叔一家也只敢偷偷摸摸地丢掉他的儿时玩物做样子，当着面还得假装成一家人，想想也挺不容易的，真能憋。

顾池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找了几本相册，大部分是他和爷爷的合影，还有爷爷为他专门做的成长相册，又去书房把象棋也收到了包里。这副棋很旧了，边缘都磨成了光滑的，有的字掉色严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从顾池有记忆开始这棋就在了，爷爷老提溜着出去找人下棋，还教过他。

院子门口还有一个铁桶和空鸟笼，顾池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破败的院子，决定把这俩东西也带走。

这些不值钱不起眼的物件，成了睹物思人最后的媒介了，他一个都不想放过，哪怕这世上没有人在乎他在怀念谁。

怀念让顾池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他还没有那么冷血。

怀念让人不孤独，尽管有过的都不会再有了。

周一正式上课了，省重点的学生进入状态都特别快，拿到课程表唰唰唰就马不停蹄开始第一节课，老师也只是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没有过多客套就进入了正题，任奕然瞌睡还没醒，一节课都上完了。

下课的时候他本来想去隔壁找顾池的，可班主任罗老师以选临时班委为由占用了课间休息时间。

“选班委是大事，以后同学们各司其职，共同建设好我们的小集体。”罗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各种职位，打个冒号后面空着，“你们上厕所的先忍忍。”

任奕然手都举一半儿了，罗老师把上厕所这个借口也毙了，他抹了一把寸头，下巴磕在桌子上煎熬着。

根据过往当过班委的记录，罗老师按头分配职位，任奕然以前是班长，现在变成了纪律委员，负责检查同学着装和仪表，上课讲小话的还要记小本本告老师，迟到早退的也由他记录，这职位简直就是大写的“招人恨”，而且老师说了，纪律委员得以身作则，违反记录受罚也是双份，加量不加价！

老师走后，王妍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为你闪闪发光的寸头量身定制的职位，你荣幸不荣幸？”

“别惹我，你，刘通，别惹我。”任奕然把刚才罗文燕让人给他的纪律本翻开，威胁道，“生死簿，看见没有，我一个不开心就把你们写上去，讲小话抄作业迟到早退骚扰同桌什么的，罪名应有尽有。”

“每周还得去她办公室汇报纪律情况。”王妍幸灾乐祸地笑着，“哪是汇报，简直是逼着你去自我检讨。”

她拍拍任奕然的肩，摇着头叹气，“自求多福吧小伙子，罗老师这样的中年妇女一旦盯上谁，甩都甩不掉，你要被重点关照了。”

“而且罗文燕爱好就是请家长，”刘通靠过来仰着头说，“听说以前还有家长不胜其扰跟她在办公室吵起来了。”

“请家长我倒是不怂。”任奕然得意的说，“她敢请就请一次试试，我还没见谁胡搅蛮缠得过我老妈，也就在家里我妈对我凶狠一点，在外面谁敢说我她跳起来撞碎她丫的膝盖。”

王妍哈哈哈地笑着，“寸寸我明白她为什么盯你不爽了，不是这颗头的原因。”

“嗯？”任奕然看着她。

“你身上有一股子匪气。”王妍抱着手上下打量了一下，“就算没寸头这匪气也在，又匪又痞和这儿大部分人格格不入，所以格外引人注目。”

“我也觉得匪得很。”刘通又插话，“尤其不笑的时候丧块脸我都腿软，你多瞪我一眼这星期的零花钱我都给你上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