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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白衣女子却突然停止了攻击，目光直直望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眼眸一瞬间仿佛闪过万般情绪，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慕少衍一怔，身体先于意识，竟是不顾反噬的危险，蓦然收回了攻击到一半的法术，胸口一阵激荡，腥甜的味道顿时溢满口腔。

“慕少衍。”对方终于开口，声音清澈不带任何情绪。仿如千年寒冰，冷彻心扉。

慕少衍强压下已涌入喉口的那阵腥甜，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何会不忍心对她下手，就听见对方的声音，不由愣住：“你是谁？为何知道在下的名字？”

“慕少衍，你还活着。”不是惊喜，不是愤怒，更不是高兴或者难过。似乎只是陈述一个早已知晓的事实，女子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莫名地，好像心中某个重要的角落被触动般，慕少衍的心里开始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究竟是谁？”他看着她，想要从她的身上看出有没有自己相识的某个人的影子。但无论身形还是气质，慕少衍都可以肯定，自己的记忆里，从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白衣的女子和先前一样，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用那双漆黑的仿佛黑洞一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没有情绪，没有波动，但又像是包含了千种情绪，万般感情，在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一张深深携刻在记忆深处的面孔忽然间跳进慕少衍的脑海。

“小……”他差一点就喊出了那个名字。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双眼睛像极了记忆中的一个人。一个让他心心念念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差点喊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似乎看见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但转瞬间又只剩下比寒冰更加寒冷的冰冷，荒寂无涯。

“你……”他怔忪着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此时分别站在永安镇入口处的牌楼两端，一左一右。风扬起女子似雪的白衣，漆黑的夜幕下像是要乘风归去的仙子一般。

慕少衍下意识地向前走出一步。

伸出去的手，不知想要抓住什么。

白衣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自牌楼上一跃而下。

“不要！”慕少衍心中突然生出几分莫名的慌乱和害怕——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消失在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种害怕。

他冲上去，但什么也没能抓住。

牌楼下并没有白衣女子的身影。她就那么突兀地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小语……”他怔怔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喃喃念出了那个名字。

仿佛力气被抽干一般，慕少衍背靠着牌楼柱慢慢滑坐在地。

初闻千语死讯时的那种难过和无措再次弥散开来，丝丝缕缕的疼痛漫上心头，密密匝匝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足以让他借此转移部分注意力，暂且忘却千语之死，以缓解其带给自己的悲伤。然而，白衣女子的出现，却不可抑制地让他又想起了千语。尽管她们并没有明显的相似之处，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地方一样的话，大概也就是那双眼睛了。

只是，千语的眼睛从来不会流露出那样淡漠而空洞的神色。记忆里她的眼神，一直是温柔而良善的。

他离开的时候千语只十四岁，尚不及及笄之龄，他自己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但对她的感情却并未因为分离而变淡，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日俱增。

或许最初的最初，他对千语只是年少懵懂时的单纯喜欢，并没有到那种刻骨铭心的地步。可是时间却让他的喜欢发酵发醇，变得愈久弥香。

在太和宫学艺的那五年里，他时常会想象千语长大后的模样，想象着再见时对方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每每思及此，心里便有满满的幸福溢出。

他无比期待着与千语再见的那一天。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实竟完全与他期冀的背道而驰。

从千离口中听到千语的死讯时，慕少衍真的有种天地崩裂的感觉。——即便对此，他其实早已有了觉悟和心里准备。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下子接受。

七年来一直支撑自己的理由和借口刹那间分崩离析，但千语这个名字，却早在寻找她下落的那些时光里，化为了刻进骨子里的执念。

他想起很多事情，那些深埋在记忆里的回忆，那些午夜梦回之际会反复记起的往事。

微微仰起头，慕少衍将手臂放到眼睛上，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声像笑又像哭的声音。

“小语……”

脑海里不禁又再浮现出白衣女子消失前看他的最后一眼。

那眼神，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一种包含了某种无法言说的眷恋和不能宣泄出口的怨怼的清冷决绝，慕少衍不明白为何她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