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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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过后雨势依旧不减,反而越下越大。由于天气原因,出城的高架上出了几桩交通事故,车停停走走,占子海心里开始变得有些浮躁。断断续续堵了半小时,巡逻的交警来回在周围打转,他车里放着欧美乡村音乐,轻快的节奏弥漫在车厢内。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他心里虽然眼睛时不时朝外面巡逻的交警望去,并极力控制自己减少看窗外的次数,保持正常和冷静。车后座的黑色编织袋看起来和普通的大行李袋子没什么区别,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他只需要把车开下高架,再往国道开不远就到要去的地方。
幸运地是路况很快就变好,巡逻的警察也在路况顺畅之后离开,占子海松了一口气,加快车速朝国道开去。行车半个小时后,他从国道拐进辅路,十几分钟后开进一条狭窄的乡村公路。不远处有个小村落,皮卡车直接开进一户年代有些久远的院落里。除了远处人家的灯火,周围一片漆黑。占子海从工具箱找出一只手电筒下了车,四下打量一周,周围静得出奇,庭院四面是石头砌成的围墙,围墙表面是用石灰膏简单糊的,大部分石灰膏已经剥落在墙根处。庭院本来是由一扇漆着朱红色油漆的大铁门锁住的,但年久日深,铁门上的锁上了锈,被跑到这里玩的村里孩子给取巧稍微一弄就开了。房子本来就没人住,里面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
他戴上一次性医用手套,小心地从车后座将黑色编织袋拧出来抗在肩膀上,从房子侧面去了后院。后院与山连接,为了圈出自己地盘,用简单的竹子做成篱笆围着。空出来的地方是一小片菜地,现在已经长满了杂草。占子海把编织袋放在地上,打着手电筒朝右边的小木屋走去。小木屋以前用作鸡舍,后来改装成了杂物间。木屋门上挂着一把铁锁,门边上放着几个廉价的陶制花盆,里面虽然种着花草,但早已枯死。占子海从门口数过来的第二个花盆底下摸来一把钥匙,然后插进铁锁打开门。杂物间放置的都是一些五金工具,榔头、锄头、铲子、电钻、斧头、老式手动锯子、电锯、粗尼龙长绳、刨子、刀具、大小锤子等,占子海找了把铲子电推子,拖着三米长的水管往外走。杂物间旁边有一个洗手池,他将水管的一端插在水龙头上,然后打开水龙头,牵起另一端走到编织袋旁边。
占子海将末芊芊的尸体从编织袋里拖出来放在一边,头枕在编织袋上,捋了捋她的长发,然后用电推子将头发从前额往后推,剃掉的头发正好落在编织袋中。推完之后他用接过来的水先是冲洗一下电推子,然后放进裤兜里,再拿起水管冲洗末芊芊的尸体。
冲洗和挖坑耗费他不少精力,将尸体埋好后,他把装有末芊芊头发的编织袋扔进放在棚子下面的一只大铁皮桶里,点了一把火烧掉。他在旁边等着,雨水已经让他浑身湿透。他看着火焰升腾闪烁着,看着袅袅的黑色烟雾升上天空,仿佛就像看着一个灵魂,带着不满与不舍离开人世。等待烟雾散尽,他收拾好工具,锁好杂物间的门,淋着淅淅沥沥的深夜小雨回到停在前院的猪肝红皮卡车上。
从远处看,那条被黑夜笼罩的通向国道的辅路上,唯一一辆亮着灯光的车奔驰着,像是一头四处寻找黑暗出后的猛兽,在公路上弯曲摇摆着。
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回自己在小区的住房了。为了躲开作为警察的秦玉峰,他不得不搬到修理厂的宿舍。和秦玉峰认识有几个年头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做警察的糙老爷们扯上关系。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秦玉峰总是热衷于修理楼道里的灯,他比物业更像物业,物业做事都没有他积极。那天夜里占子海刚从修理厂回来,走进楼道就看见正在抬着头,看着天花板的一个高大的黑影。接着外面投进来的路灯灯光,他依稀看见堵在他面前的黑影那张棱角分明、年轻活力的脸。这张脸从那时候开始就频繁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你是这里的住户吗?”黑影问。
占子海立即起了防备心,警惕地问:“有什么事?”
“嗨呀我也是,我住三楼,这灯又坏了,能耽误你几分钟帮我搭把手吗?”黑影问。
占子海心里不太乐意。他向来不愿意与其他人有多余的来往。不料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就递过来一只手电筒。“帮我照着,麻烦你了大兄弟。”
占子海犹豫着接过手电筒,看着他爬上铝合金梯子后,取下天花板上挂着的烧坏的灯放进左边夹克口袋里,然后又从右边夹克口袋里取出一颗新的白炽灯换上,爬下楼梯。
他拍了拍手掌,灯亮了。“谢谢你了大兄弟。”占子海这时才完全看清他的脸,他不想多说什么,点点头头表示不必多谢后绕过楼梯准备上楼回家。
“你住几楼?”那人搬着楼梯走在他身后。
占子海背对着他,“二楼。”这时两人一前一后已经来到占子海家门口。
“原来你住这里啊,我一直以为这里面没有人住,我都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也没有看见过你。”
“我刚搬过来没多久。”占子海手揣在兜里,握住钥匙。
“我住你楼上,邻居啊,我叫秦玉峰,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上楼找我,毕竟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他扛着楼梯杵在占子海面前,抿着嘴笑着看着他。
占子海点点头,“好。”接着他开了门,拉开一条够他进去的门缝后溜了进去。留下对着门挥手的秦玉峰。后来基本两人偶遇的次数逐渐增加,不知道是对方刻意为之还是真的是巧合,他总是会在每次进楼道的时候遇到不是丢垃圾就是刚下班回家的秦玉峰。也许一开始的巧合对他来说还不值得警惕,但是这么几年来,所有所谓的巧合已经不再是巧合,而是秦玉峰的刻意为之,他试着制造各种机缘巧合,然后这些巧合确实是增进了两人的关系,但是对于占子海来说,这种过于强烈的示好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负担。他从来不想与对他没有任何用处的产生交集,专一以外的任何情感都是危险的。
修理厂的宿舍距离修理厂不远,步行五分钟,是一幢比较老的楼。楼是一家大型物流公司的,一楼到五楼都是物流公司的员工宿舍,由于没有阳台和独立的厨房,很多住户住户把衣服挂在走廊里,每到饭点楼道里就会响起滋滋的炒菜声。修理厂的宿舍在六楼,阴暗潮湿,天花板上是粗细不一的钢制水管,用来连通天台的太阳能热水器。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够听到在钢管上穿梭的老鼠的吱吱声,这些老鼠从来不怕人,它们有时候会跑到地板上,在地板上穿梭觅食,听见人类的脚步声也不会躲开,除非有人驱赶或者离它们太近,才会一溜烟窜进消防水栓间。
占子海住的这件宿舍只有他一个人,但是房间里还是放了四张上下铺。由于不打算长期居住,他只带了简单的洗漱用品和一些换洗的衣服。他会隔三差五去一趟他在小区里的房子,那里才是他真正的住所。
他脱下紧贴着皮肤的湿衣服和沾满泥土的运动鞋,然后扔进垃圾桶里,□□地走进淋浴间。冒着热气的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他闭着眼睛站在喷头下面,头向上仰着。这是他每次淋浴时思考问题会做的动作,宫晨风的消失让他感到不安和忐忑。这是他平生以来第二次感受到极度的恐惧和不安全感。第一次是他看见父亲母亲杀害,那天就像噩梦,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他会时不时拿出来回忆,回忆父母被杀死的每一个细节,他用这些细节督促着自己,找出凶手,然后用同样的、甚至残忍千倍万倍的手法报复凶手,报复杀害他父母的刽子手。
大概凌晨过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裸着身体爬起来。拿起放在桌上的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叼在嘴里。桌子前面是窗户,他拉开窗帘,深秋的冷风如猛兽一般一下子钻进房间,外面传来哗啦啦的雨声,以及雨滴落在空调箱上发出的啪嗒声。他看着远处,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冷风在他身上肆虐,然而他并没有感到冷,相反,这让他变得更加冷静和理智。他借着暗淡的灯光穿上衣服裤子,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皮盒子,里面装着他小时候和上学时候的照片,其中一张特别用相框包住,那是他和宫晨风唯一的合影,照片里两人穿着蓝色的校服,站在长满青草的足球场上。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发型,紧靠在一起的肩膀,面对镜头时带着浅浅地笑容。
他翻开一本红皮笔记本,里面夹着一把钥匙,他拿出钥匙重新锁上铁盒子。
穿上黑色牛仔外套,拿上手电筒出了门。
卿浩正去华辰服装设计有限公司扑了个空,宋秘书早就下班不在。电话也没有人接,他也不能直接往南辰或者末晋华那里去问宋秘书的电话。只能开着车在这家公司大厦门口转了转,然后朝家的方向开去。
车停在雪莲花店门口时卿雪莲正在收拾摆放在门口的花,卿浩正下了车,冒着雨小跑过去。
“今天怎么这么晚?都十点了还不回家。”卿浩正帮忙搬着几盆花,雨水拍打在遮阳蓬上,发出的沙沙压低了他本来还算大的声音。
“哥你怎么来了?中午不是才来过?”卿雪莲穿着一件杏色半高领针织衫,系着一个绿色的围裙,一边打理着店铺里的物品一边看着正搬着花盆往屋里走的卿浩正。
“在这边办事,顺路接你回家。”卿浩正陆陆续续搬完外面的花盆,站在一边看着正在前台算账的卿雪莲。“最近生意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