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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苔花如米(4)

作品:《 崇德巷1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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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aine几乎是梁京前脚进门,后脚就直直地从书房的案前轰然倒了下去。

梁京觉得天都塌了。

她撒开手里的一切箭步跑过去,想碰又一点不敢移动,也喊住陈妈,别动她!

逼迫出的理智,打电话叫急救,手指在颤抖,掌心满是汗。

等救护车的空隙,又第一时间通知了淮安,她电话里少有地唤对方“哥哥,”

“奶奶晕倒了,情况还不知道。你们能来嘛?”

梁淮安听清圆圆的交代,说他人还在桐城这边,一时赶不回去,他通知父亲那边。

梁京跪在Elaine晕倒的边上,孤立无援,她只能这样守着人。

她回来前,Elaine在练字,一同落地的宣纸上苍劲潦草的两句诗: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注1)

……

陈妈随圆圆一同送老太太上救护车的时候,一边抹眼泪一边跟圆圆说了实情,实情昨个儿有桩事也许累及了Elaine。

“什么?”

“圆圆呀,……你亲生妈妈来找过你奶奶。”陈妈说,对方临走前留话,如果老太太同意,她想认回圆圆。

梁京顷刻间,喉头泛起了恶心,随即整个人被憎恨取代,甚者是被吞没,反噬的自己是咬牙切齿的,像一个血性翻涌的小畜生,仿佛那些冒犯者在眼前的话,她即刻报复回去。

毫无念及生她的恩情。

赶去医院的途中,她跟沈阅川确认这一点,她知道三哥来过家里,她问,奶奶是不是见过什么人,为什么他没有告诉她!

梁京昏头了,只以为三哥知道是她生母,却同她隐瞒了。

*

沈阅川和梁斯嘉赶到医院的时候,梁京一个人坐在急救室的廊道边椅上。外面风雨飘摇起来,浇在看得见得窗户玻璃上,是坠落的水纹模样,一层继一层。

“圆圆……”沈阅川是跑向她人的。

梁京骇然抬起一张煞白的脸,望向三哥,也望向落后几步的斯嘉,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难以抑制,怯怯地声音告诉他们,“奶奶不好。”

急救医生的快速判断以及一连串的医学检查报出来时,梁京有着强烈的糟糕感。

那头,陈妈去外面的大药房买来了酒精棉和纱布胶带。

梁京刚才下救护车时,脚踏地软的,一个跟头,直直跪在水泥地上。

右边的膝盖破了一块,红肉可见。

陈妈心疼地要给圆圆清理伤口,而瘫坐在椅子上的梁京全不当回事,也宽慰陈妈,她没事,不要管了。

沈阅川无声接过陈妈手里的东西,单膝跪地,要替梁京清理。

她急急地想躲开他的动作,沈阅川先她一步,训斥她,“圆圆,你这伤口不小,你想到时候害起来,你连起码的侍奉你奶奶都走不起来嘛!”

梁京的闪躲被沈阅川冷峻地叫停了,后者夹着一块酒精棉在她伤口上滚拭的时候,她咬着唇艰难地呼吸着,疼痛的感官充斥着她,她甚至幼稚地在心里发愿,就让她代Elaine疼罢,哪怕匀十年寿命给Elaine她也愿意。

只求老天爷不要这么决绝。尽管不久之前,Elaine才跟梁京交代过后事,她的意思:生老病死是再寻常不过的轨迹,了无牵挂是最大的饶恕。

圆圆是她最后一个清醒的“遗嘱”执行人。

可是梁京想告诉Elaine:她毫不清醒,所以不值得托付,你必须回来。

给梁京贴好隔离的纱布,余下的胶布,沈阅川搁回椅子上时,不小心掉到地上,一圈滚开,不偏不倚到了梁斯嘉脚边。

后者弯腰捡起来,再冷漠疏离地扔回给他们。

才不想多留这里,却听到梁京跟沈阅川,“对不起,刚在电话里口气不好。我太急躁了,三哥,你回去吧,今天是你三十岁生日,惹你来医院,婶婶要不开心了。”

“傻话。谁能不生病不看医生,我自己就是医生。”

沈阅川对着梁京,声音、目光、举止都收敛极了,这种收敛与他一个小时前在花都酒店的内敛截然不同,前者是温柔、小心翼翼的呵护,后者只是点到为止的绅士质素。

梁斯嘉足足看了他有十秒,他都浑然未觉。

倒是梁京,她偏头来看梁斯嘉。后者不喜欢她这样楚楚可怜的目光,她分明在示威,或者仗着他们十年的过去,在嘲笑梁斯嘉的多余站位。

又或者她脑袋灵光地看透什么。梁斯嘉下意识地推翻自己,手里的手机冷漠地丢进提着的包里,她自然有立场留下来,“奶奶好好地怎么会晕倒?”

依旧坐着的梁京垂首去,讷讷摇摇头。整个人徒然晦暗下去。

梁斯嘉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听到身后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父母过来了,姜南方甚至来不及安置孩子,一同带了过来。

梁世钧才近他们,就拿梁京开刀,问,“你奶奶怎么回事?怎么弄的?

淮安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叫我们过来!”

陈妈才想说话。

梁世钧呵斥,“我问她呢!”

梁京撑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站起身,来回父亲的话,沈阅川搭了把手。梁世钧看在眼里,他已然知道他这个女儿和章家那大少爷的事了,传得风风雨雨,他们应酬上都有人奉承梁世钧:和章家联姻,老梁你不得了啊!章家那大哥可是章仲英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们家,儿子不如孙子……

体面话吹了一大船,最后才发现弄错了大小。

哦,不是大小姐,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那个小的,二小姐的姻缘,唔,那也不错,总之,是岳父没跑了。

梁世钧生受着那些人的奉承,转眼就呕光了醉生梦死的酒。

章家的姻缘,有适龄女儿家的没人不想攀的。但是,斯嘉行,换梁京,他作为父亲,还真得不稀得受。

所以这段时间,无论家里的女人怎么闹怎么舞,梁世钧都没发作。一来,老母亲护着,到底养在母亲身边多年,梁世钧再忤逆,也不能拂了母亲的意愿;二来,梁京也识相,她从没在他跟前露过脸,他们那边也鲜少去。

淮安那里,又千叮咛万嘱咐:别,别闹,章郁云果真上心极了呢,闹起来,咱们没好果子吃。

上心?!梁世钧同为男人,他自然懂这上心的根源。

症结就在这里,梁京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进梁家的。他没忘,即便母亲早些年多番训斥他:你也相相圆圆呢,她和你流一样的血,是你的债啊。

梁世钧也丝毫不吃心。相反,他待这强塞进来的女儿无情极了。

她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在强烈提醒他的过错,以及是如何被那女人摆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