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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余晖透过一侧舷窗洒入窗内，在少年的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微光，他闭眼小憩，原本利落的轮廓因为瘦了一圈显得过分憔悴，眼下青黑了一片，紧蹙的眉头将两道剑眉拧在一起，一副不安稳的神情。

颜夕安静地端详着他。

素秋端着热水和帕子进来，见着颜夕苏醒，眼中升腾起惊喜的光芒，眼看着她就要大声呼喊，颜夕忙使了眼色，叫她不要声张。素秋放下了盆子，欢天喜地地去通知颜婴他们去。

颜夕回头，便对上李慕宸一双沉静的黑眸——他醒了。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在他眼中奔腾而过，他张了张唇，却只是轻声问，“身体觉得如何？还有哪里难受？”

她摇了摇头，面上显露着大病初愈的疲弱。她的四肢还不能动弹，隐约觉得掌心放了什么东西，也不能拿出来瞧一瞧。

乔一先来把脉，琢磨了半天，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答案恐怕不妙，思忖着如何作答，低头看着颜夕那笑里藏针的目光，只好告诉众人，她已无恙，只需要静养即可。

傍晚将近，远在祁城的族长大人得了消息，日夜兼程，正好在这时候赶到了王府。族长见着颜夕苏醒，心头大石落了大半，围着颜夕一通苦口婆心地叮嘱。屋外传来一阵响闹，听着像是颜婴。听着声音，颜厉武便皱起了眉头，掀开了帐幔就风风火火地冲到屋外。

隔着屏风和门板，依稀听见族长对着颜婴破口大骂，“你在门口喧闹什么，不知道王爷刚醒需要静养吗？”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嗓门也不小，族长陡然压低了声音，几不可闻的声响里，颜夕也知道颜婴又挨训了。

入夜，宿城城主也抵达王府。他是得了王府管家的书信，告知他，二小姐颜潇伤了脸，如今在王府疗伤。颜厉守一得了信，便急急忙忙赶过来，却不想王府层层把守，里里外外严密监控，气氛比往日都严肃许多。

因为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说了长孙殿下无恙，便先去看望颜潇。

那日雨里，许是雪丽蓝斑的毒混着雨水沁到她的伤口中，她脸上的刀伤不仅不结疤，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现下，往日白皙柔净的一张脸，因着左脸上溃烂的伤口而触目惊心。她终日以泪洗面，或是在房里嚎啕大哭，或是歇斯底里的惊恐尖叫，心神已然崩溃。

“女儿，女儿……”颜厉守颤悠悠地唤了一声颜潇，见到她转过来的那一瞬，经历刀尖舔血的沙场的颜厉守，眼中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这哪里还是他那倾城之貌的宝贝女儿？她这样的模样，下半辈子算是毁了，想念及此，浑浊的眼眸里流露哀愁和悲伤，眼角堆砌的皱纹令他看起来陡然老了十岁。

先前遇见了乔一先，听他说，颜潇脸上的腐肉不好去，一时没有解决之法。

“爹……你救救女儿……求求您了，救救女儿啊……”颜潇犹如看见了希望，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疾行冲向颜厉守，伏在他的怀中哀戚恳求。

“孩子啊，乔大夫说，你这脸上的腐肉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法子，你再耐心等些时日，爹一定给你请最好的郎中，一定给你治好。”

闻言，颜潇状似癫狂地推开老父疾言厉色地嘶吼，“我不管，我要乔一先给我治病，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只有他才能治好我的脸。”

“好好，你说什么爹都答应。”颜厉守见她披头散发，素面朝天，撑着一副虚弱的身躯晃晃悠悠地站着，心疼地将她凌乱的头发理了理，扶着她望内室走去。

“我要他立刻来给我治脸。”颜潇吼道。

“乔大夫忙，你先去床上歇着，爹一会儿就给你去请。”

颜潇不肯了，“他才不忙，我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不来给我治病！我知道了，就是因为颜夕！因为她是南山王府的颜夕，我只是宿城的颜潇，他们看不起人！他们都想害死我为颜夕报仇！”

“颜夕？傻孩子，颜夕都死了三年了，怎么又提起她？”颜厉守以为颜潇在说疯话。

突然，颜潇一把推开父亲，步履蹒跚又神秘兮兮地将内室的幔子放了下来，溃烂着的一张脸上，骤然瞪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露出莫名狡诈的笑容，晦暗的灯光下着实瘆人。即便是亲爹颜厉守，也心中咯噔了一下。

“爹，你还不知道呢吧……颜夕就是颜朝，南山王是颜夕假扮的。”她突然激灵地一笑，神情失控，“清和轩里，颜夕快死了，爹你看，南山王都是短命鬼！”

“胡说什么！”颜厉守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南山王府里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是要让他们父女都死啊，颜厉守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的守卫，一把将颜潇拉进内室。

颜潇挣扎着，争辩“我才没有胡说，刺客亲口说的，爹你没看见，颜夕杀光了刺客，她是要灭口，她怕那些刺客说出去……为什么她那么厉害的武功，还是让我的脸伤了？她是故意的，她嫉妒我比她漂亮，她想害我，爹，她想害我！”

颜潇越说越疯狂，颜厉守看得揪心，“女儿啊，你累了，安心歇息好不好，爹去给你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