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驰游道而修降兮,鹜遗雾而远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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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待那一众番僧嬉笑声稍稍平息,便道:“敢问阁下可是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谋不及屈,武不过李”的上清宫第三任首座迟风楠迟大侠吗?”
“哈哈哈……”天玄门众人无不轰然大笑,而场中群豪想笑又不敢笑,只见迟风楠一张脸刚刚有了起色,此时又苍白起来。
原来武林中有那无聊之人信口胡说的一段话,说迟风楠在上清宫中资历虽老,却奈何“谋不及屈,武不过李”,这“屈”指的是在上清宫有一名弟子,名曰屈风杨,才华横溢,谋略过人,江湖时颂“才比伯温,谋同子房”。这“李”自然是李岩和李定国,迟风楠虽武功高强,可却性格优柔寡断,无论武功还是才干,都与前后两任首座差的太远。
而上清宫在李岩去后,一直迟迟不立第三任首座的原因,也恰恰正是因为左右为难。此中原委,上清中人无不明了,可迟风楠毕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也是上清宫第三任首座的最佳人选,姽婳那番言语,不仅是打了迟风楠的脸,也同样一巴掌打在了上清宫的脸上。
若问她为何如此对上清宫恨之入骨,非要置上清宫于死地不可,只能说:由爱故生痴,由爱故生恨!
姽婳话一出口,令迟风楠哑口无言,也令上清门下二,三代弟子无言以对,他们此刻无不心想:“自风岩首座去后,我上清竟然显得如此人才凋敝,受人耻笑。”
但此刻群豪之中,却有一人与上清宫交好,也与迟风楠有些交情,见迟风楠受辱,存心为他仗义执言。只见此人五十出头,身着粟黄长袍,昂然站起,手指着姽婳,高声喝道:“人人都知道天玄门主出身上清宫,常言道,饮水思源,不想阁下以堂堂门主之尊,不思知恩图报,反而在真人九十大寿之际带人来犯,此为不义;天玄门乃中原武林宗派,一不为国尽忠,二不为民请命,反而甘为鞑子走狗,为鞑子卖命,此为不忠;勾结番邦,暗自在大家酒菜里下毒,是为不仁。在下倒要请教,天玄门上下是否都如门主这般尽皆都是不忠不仁不义之辈。”
这番话说的尖酸刻薄,但是却道出了在座中原群豪的心声,大是解气,群豪听了这话不禁轰然叫好,只有天玄门下弟子不禁有些羞惭。
南玄见此人身躯凛然,豪气干云,不禁问道:“这位义士是……”
迟风楠常在江湖行走,曾与此人结识,闻言回道:“这位乃是凤阳府八面弥勒聂东州聂大侠,拳掌厉害,无门无派,为人慷慨正义,在中都侠名远播。”
南玄闻言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却不料聂东州一声惨叫,众人一看,地上横着一条血淋淋的臂膀,聂东州仅余一条左臂扶住酒桌,右臂赫然已被整条斩断,伤口处骨肉森然,鲜血喷涌。
在聂东州身前站了一个男子,身穿天玄门服饰,身材矮小,其貌不扬,此刻正徐徐还剑归鞘。
群豪面面相觑,都是惊得呆了,上清弟子急忙赶过去,将聂东州护在身后,并为他包扎伤口,
上清宫上下一众人等无不愤懑,南玄深吸口气,道:“姽门主今日既是冲老朽来的,那有何怨仇还请冲老朽来,何故又滥伤无辜之人?”
那斩断聂东州一条手臂的矮小汉子答道:“这聂老匹夫似对家师有不满之意,既然他号称八面弥勒,想来我斩断他一条手臂,他弥勒菩萨应当不会怪罪。”说罢放声大笑,竟当在场的数千名江湖豪杰于无物,他说话声音尖锐,笑声犹如枭啼,令人不寒而栗。
群豪生怕聂东州再被那人加害,因此前后左右都有人围着,只是他性格暴烈,被人偷袭已是怒不可遏,这又听到那矮小汉子这番话更是暴怒欲狂,只见他不顾疼痛,用仅余的一条左臂奋力推开众人,大喝道:“若非你这下三滥突施偷袭,我聂某非岂能着了你的道,天玄门都是奸诈狗贼!”
那矮小汉子陡然间双眉竖起,满脸杀气,其声如寒夜枭啼,闻言冷笑道:“老匹夫你不要命了?”
聂东州不顾众人劝阻,喝骂道:“你这下三滥,有本事跟聂某真刀真枪大战一场,看聂某不一拳打死你。”
矮小汉子眼中凶光毕露,身形一动,便已冲到聂东州身前三丈之内,群豪都欲阻拦,可怎奈内力施展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
“小心。”迟风楠纵身跃入宴会中,抬脚便将面前的一张大桌踢飞,宴桌翻转着砸向矮小汉子。
迟风楠最后才随南玄从殿上下来,酒菜自是一点未动,因此并没有中毒。这一下攻敌之必救,那矮小汉子若想活命,非放弃聂东州而闪身躲避不可,而那时,迟风楠就有时间奔到聂东州身边,护他周全。
矮小汉子眼前一暗,忙抬头看去,只见一张大桌翻转着砸了过来,途中酒水四溅,众人纷纷躲避,有避的迟的,被淋一脸菜汁也是有的。
这时众人只听一声低喝,那宴桌眼见就要砸下,却突然一下好像撞在了一面无形墙壁上,顿时支离破碎,群豪转头望去,只见姽婳拂尘一挥,身在半空又复落下,显然是她所为。
矮小汉子大喜,去势不减,一掌拍在聂东州胸膛,聂东州一声闷哼,顿时断了声息,群豪眼睁睁看着聂大侠死在自己眼前,大都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矮小汉子一掌毙他性命,犹不解气,拔出佩剑,连刺他胸膛数剑方才作罢。
旁边有位名叫司徒靖的河北侠士看不过去,大骂道:“无耻小儿,卑鄙下流,杀人不过头点地,聂大侠已然身死,何必再行折辱……”
司徒靖话没说完,却被矮小汉子一脚踢在后腰,一声闷哼后顿时被踢倒在地,口吐鲜血。
群豪纷纷拔出佩剑,面红耳赤地叫道:“欺人太甚,和他们拼了。”
“且慢!”群豪刚拔出佩剑,却听身后一人出声说道。
群豪回身一看,原来是迟风楠,只见其越过众人,来到群豪前面,看也不看矮小汉子一眼,背对着他俯身托起聂东州的尸首,神色黯然,良久才道:“未曾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矮小汉子一直冷冷看着迟风楠抱起聂东州的尸首,闻言“嗤”一声笑,道:“天玄门孟弘!”
迟风楠点点头,将尸首小心递给一位上清弟子,朗声道:“今日是天玄门来寻上清宫的麻烦,与诸位同道无关,还请大家火速下山,敝观今日招待不周,他日敝观若有幸尚存,必将设宴向诸位谢罪,请恕风楠今日不能远送。”说罢重重地向群豪抱了一拳。
绾绾抬头看去,只见说话之人站在人群之中,话语轩昂,衣决飘飘,其身后相隔数丈,整齐肃立着百余名上清弟子,一样的长剑缟袍,尽管大敌当前,长剑出鞘,却依旧彬彬儒雅,与江湖群豪大不相同。
绾绾一想到宁儿此刻或许就在其中,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有激动,有期待,还有一丝丝的胆怯。她怕宁儿此刻也穿上那一身白衣胜雪的衣袍,她怕宁儿已与她变得陌生,但心中更多的,是思念。
七年了,七年来,当初那个蓝衣少女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