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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念念不在方府，因为程清云出了那样的事情，奶奶这几日身体也每况愈下，她怎么也得回去的。尽管心里完全不想见到父亲，可是养育之恩总得要报，再说了，娘亲一直担心她，也不回府，只留着父亲一个人，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方鑫瑞看着偌大的方府，自从进了这里，他一次都没有好好看过，整天都忙着调查村子里的事，现在无官一身轻，倒是得了空。丫鬟小厮还在忙忙碌碌，浑然未觉方鑫瑞的颓丧。“老爷回来了。”那些忙着的小厮们赶紧走到面前跪了下来。

是的吧，自己明明跟他们没有什么差别的，为什么要跪呢？方鑫瑞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在村子里的时候，大家聊聊天说说话，吵吵闹闹也很自在。可是这里，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一看到官员老爷之类的，都是慌不择路地跪下了事。

方鑫瑞让大伙都站了起来，而后开始发话，“都散了吧，去找管家结一下工钱就另寻出路吧。”说话也不管丫鬟小厮作何感想，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方鑫瑞也该收拾收拾离开了，他伏在案桌上，写下了休书，怎么都是自己对不住程念念的。所有的恩怨都是因为程清云的一个误会，也许从一开始，方鑫瑞就不该去道观，不去道观也就不会遇到程清云，不遇到程清云，也就没有了接下来的事了。程念念还是那个冠绝达录的千金小姐，整日都是献着殷勤地富家公子紧随其后。

方鑫瑞换上了那套一开始出现这里时穿着的粗布衣裳，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呆了不久的院子，随后转身离开。门口的守卫早就领了工钱离开了，所以方鑫瑞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他突然出现在了达录一样，他也默默地消失不见了。

程清云被送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整个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任谁叫唤都没反应。直到程念念回来，走到他的面前，轻轻叫唤了声“爹”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回应。程清云听到了久违的一声“爹”，突然之间老泪纵横。

他后悔了，程清云看到女儿强装出的坚强，看到女儿身上的那种灵动再也不见，他终究还是做错了。程清云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念念，一言不发。程念念看到父亲一句话都不准备说的时候，她刚刚涌出的那种想要安慰的情感也不见了。

程念念一直知道，父亲最看重的终究还是功名利禄啊。这些时日，母亲一直跟自己待在一起，说起了从前的事情。父亲还未考取功名之前，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亲。婚后的生活也算是有个中趣味吧，一点也不像旁人家那样相敬如宾，话说不到一起，那时候他们夫妻不知道被别人羡慕了多久。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父亲当官了。晚归已经变成了常态，只不过两人的感情深厚，生活倒是还没什么摩擦。但是娘亲怀孕了，本来就是孤身一人嫁给了父亲，身边除了父亲根本没有其他说话的人。可是每当母亲想要跟父亲说什么的时候，父亲总不在身边。时间一长，母亲跟父亲就渐渐地没了话语，他们也成了别人口中的那种相敬如宾的夫妻。

反正在程念念出生之后，她就几乎没见过父亲跟母亲说过什么家长里短的话了。她听得最多就是，“回来了？”“嗯。”然后再无下文。父亲很喜欢她，程念念知道，她也这么一直以为的，直到这次婚礼，她才明白母亲所说的话。

既然已经看过了，程念念也打算回去了，她终究还是没法面对这样的父亲的。程念念起身的时候，母亲也起了身，看样子还是准备跟着自己回去，只不过程念念拒绝了。父亲既然已经贬了官职，那她还是希望母亲跟父亲还能回到从前的，虽然自己注定不会再幸福了，她心里还是希望母亲幸福的。

看到女儿的背影越来越远，程夫人慢慢坐了下来。程清云有多久没好好看过当年的心尖上的人儿了呢？他也记不清了。原来的那位俏丽佳人也慢慢的雪满白头了吗？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程夫人的背影，直到程夫人转过了头，“程清云，你感觉怎么样？这么多年下来了，你感觉怎么样？”听不出程夫人话里的意思，她面无表情，仿佛是在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程清云感觉怎么样呢？不怎样吧。“那你呢？这么多年，你的感受呢？你很少跟我说话，就算是说，也不过就是那么几句，你对我，可还有……”程清云没有继续往下说，他不知道要怎么问，他也不知道现在的他还有没有资格。

“要是这句话在我怀上念念的时候，你就问了，该有多好啊。我对你，没什么感情了。如果不是为了念念，我也不会留在这里。我现在只关心念念，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想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程夫人终究还是离开了。程清云伸出手臂想要抓住，可终究两人之间的这个距离，再也越不过去了。

程念念回了方府，守卫也没见到，大门紧闭着。小丫鬟走上前，用劲推开了门。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也是，一个人都没有。“管家，管家。”程念念提高了音量喊了两声。只不过除了回音再也没有其他。程念念冲进书房，方鑫瑞总是习惯待在那里。

推开了书房门，桌子上放着方鑫瑞的官服，叠的整整齐齐。旁边压着一封信“吾妻亲启”，这是程念念第一次听到方鑫瑞称自己为妻子吧。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呢？婚礼之前不还是挺好的吗？程念念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件取了出来。

程念念在书房里放声大笑，竟然是休书？既然要休，还写什么“吾妻亲启”，她的婚姻就是一个笑话，从头到尾的笑话。程念念将信件撕碎，撒了一地。丫鬟在外面等着的时候，双手搭上房间门好几次，然后又放了下来，她还是没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