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礼山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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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双起身道:“有扰贵帮,哪敢称见教,这二位是我家奶公奶婆,人称阳公阴婆,江湖合称阴阳二老,从小护着我,帮我办事,怕我在外吃亏,所以这次一同前来,这位是武忠,我家家人,从小跟着我,上次托请秋大侠秋老爷子转告,请贵帮参加武林大会一事,帮主一直未曾明确答复,此次恰好路过礼山关,所以不请自来,失礼之处,还请莫怪。”
双方各自再次含笑抱拳致礼。
武双仍着男装,嗓子脆甜,已不再是上次的粗嗓音,武忠是武双的护卫,一眼瞧得出来,可要说那两位老者是奶公奶婆,恐怕不那么简单,奶公奶婆是父母辈的奶爸奶妈,老资格的家人,年纪一把该在家里养老享清福了,怎还会出外跟着办差?之前可从未听说过有阳公阴婆这么两号武林人物,估计是鬼话连篇,怕武双在外面吃亏?怕是带着阴公阴婆到外面欺负别人,让别人吃亏的吧?当时还勾我一脚,宾逊心中不以为然。
“上次秋老爷子带来的礼,贵帮说太重,不敢收,是我们想得不周,此次薄礼,贵帮一定肯收,只是实在太薄,都不好意思当礼品,来,把礼呈上来。”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那些大汉把担子挑了进来,原来那些粗碗、褡裢、木棍篮子都是乞丐的要饭家伙,没想到送礼还有送讨饭装备的,这要饭家伙确实也只能送给丐帮,否则谁愿意收?
“且慢”
说话的是执法长老吉长老,是三位长老中年纪最大的:
“帮主,夫人,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本帮自立帮以来,从不曾接收大宗馈赠,这是祖法帮规,所以,这礼咱们不能收,至于参不参加朝廷的武林大会,则另当别论,咱们再行商议,自古本帮和官字不沾边,有违祖法帮规的事,咱们是不是要慎重?”
木长老道:“帮主,夫人,吉长老的话自有道理,当然凡事也讲究经权变通,着眼长远,我们叫花子接受施舍也无可厚非,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事,不算重礼,况且是朝廷的意思,我们是不是从长远和大局考虑,李长老,你说呢?”
李长老道:“嗯,长远和大局是要考虑的,祖法帮规也不能违,如果是朝廷赏赐,论理我们要收,不过如今天下富庶,托皇上的洪福,做叫花子的越来越少,丐帮越来越式微,这些赏赐之物怕是用不着,赏给我们就浪费了,反过来说,国富民安,我辈中人越来越少,这也是朝廷之福,国家之福啊,郡主和二老你们说是也不是?”
这李长老主政丐帮上上下下日常事务,说话滴水不漏。武忠仍旧不动声色,奶公奶婆脸色略变,武双却是脸上笑容更加甜美灿烂,能摘下一堆花下来,仿佛李长老的话让她开心极了。
“既然如此,我看是否收下拾付,其他退回,这拾付本帮就供起来,朝廷的赏赐我们也不敢弄坏啊,三位长老和师妹以为如何?”戚帮主发话了。
帮主都说这样的话了,看来丐帮是铁了心不肯赏脸,收不收礼不重要,关键在于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很多门派都在观望武林大会一事,丐帮的决定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他们的选择,武家紧锣密鼓准备接手大宝,江湖中却突然出现一股反对武家的势力影子门,并和朝廷内外的反对力量联手,不择手段,暗杀武家相关人员,渐成心腹之患,武家借朝廷之力,召开武林大会,请各门派掌门人参加,既笼络又打压,在大宝接手之前,控制住武林,不让反对力量扩大,事情就由武双负责,并请来阴阳二老协助无双。
武双朝阴阳二老笑了笑。
“哼,我们好心好意恭恭敬敬来,代表朝廷,给足你们丐帮面子,敬你们是武林第一大帮,难不成丐帮是想和朝廷做对吗?”阳公突然开口说话,声音甚是尖利,听得非常不舒服。
“老头子,别发火,人家是主人咱们是客,再说武林中人哪有婆婆妈妈靠嘴皮子功夫的,降龙十掌和打狗棒可厉害着呢,朝廷的话么,人家爱听就听,不爱听么,那我们只好想办法客客气气的让他们爱听。”阴婆的声音却又像母鸡打鸣—有点雄,笑声又粗又沙哑。
丐帮众人听了,脸色俱是一变,这话的味道可不好啊,芥末味,明显的武力胁迫。
“是朝廷还好说,若是你们武家,哼!”吉长老执掌执法,姜桂之性,直言虽然面上是朝廷旨意,实质是武家的想法。
二老脸色顿时愈加难看,面沉似水。
“吉长老的意思,我们山野之人,行乞之流,不懂国事,不懂和官府打交道,哈哈哈,喝茶喝茶,茶要凉了,这是今年上好的浮梁新茶,凉了可惜,凉了可惜。”李长老打圆场。
“哈哈,好说好说。”阳公纵声大笑:“既然来到贵帮,看来也不能光靠嘴说,也得让手脚讲上两句,是也不是?久闻吉长老七十二路擒拿手和解牛刀法,独步武林,我们很少涉足江湖,难得遇上好朋友,我们就老骨头碰一下老骨头,动动筋骨,不然让小辈嗤笑光说不练老不死,你说是不是,吉长老?”说完,不带兵刃,起身缓步来到大厅中央。
丐帮诸人脸色皆变了变,这已经是明显的挑战了,敢到天下第一大帮总舵来挑战,绝非等闲之辈,而且定是知己知彼有备而来。
吉长老朝戚关严望过来,戚关严微微点了下头,人家既然已经指名道姓挑战了,不应战,丐帮就失面子了。
“好,感谢阳公赐教,就练练拳脚,今日贵方是本帮客人,我们点到为止。”
武双道:“是啊,阳公,今天我们是客,以武会友可以,不要伤了和气。”
“是,郡主,就是好久未动筋骨,把式也荒废得差不多,拳脚无眼,就怕误伤。”
听语气是难以善罢甘休了。
“好,请!”
两人一摆招式,并不客气谦让,马上交上了手。
吉长老的擒拿手锁扣擒拿、分筋错骨,缠、盘、卷、牵,直奔关节和要害,在武林中敢和吉长老近身过招的人不多,阳公的拳脚功夫,甚是怪异,远不同于中原武功,似是来自于川滇边界,拳中夹掌,拳多掌少,间以肘击,腿脚上多用正蹬,间以膝击,也以贴身近搏为主,招数少见用老,凶横异常,倒也让吉长老的擒拿手鲜有下手之处。
两人拳脚翻滚,招招接触,内力涌动,过手了数十招,吉长老渐觉阳公的身体像团火,内劲灼热异常,每次身体接触都要运功化解对方传来的灼热内劲,和对方一触即离,不敢硬接,长此下去,此消彼长,定将不敌,唯有追求速战速决,拼着挨上对方一招,务求一击制胜,吉长老身经百战,临敌经验自是异常丰富,主意一定,不再犹豫,大喊一声,飞身而起,左手成爪,直奔阳公面门,跟着右拳全力击出,直捣前胸,正是吉长老的成名绝招关山飞渡。
阳公一沉身,躲过面门一击,右掌击出,直奔来拳,拳掌相接,宾逊以为会发出内力相激“篷”的一声,谁知却悄然无声,吉长老一拳击出,觉得如同打进了一堆烈火,无处受力,却又炙热灼人,灼热之劲顺着毛孔就涌了进来,手前臂顿感血气不畅,灼热异常,即刻左腿虚踢一脚,逼开阳公。
阳公并不追击,退后两步,负手而立,脸朝天道:“吉长老已经中了我烈焰玄劲,还是赶紧下去处理一下吧,如果化解不了,再来找我们。”
刚才两人比斗之时,众人已经能感受到阳公掌风带出的热劲,心感诧异,但刚才并没见得吉长老没有受重伤的形迹,忽听阳公此言,丐帮众人闻言大惊。
吉长老又用内力运化了一次,欲待再次上前逞强,只觉手臂灼热感越来越盛,转而成灼烈的疼痛,咬牙忍耐,身上已有冷汗渗出,面色一暗,自忖继续比拼下去,只会受到更大的屈辱,道:“阳公武功高强,老叫花甘拜下风。”说罢大步回到座上。
戚帮主快步过来搭脉询问,众人也围了上来,吉长老低声道:“强敌当前,我暂无大碍,先处理眼前事要紧。”戚帮主道了声好,大家回到了座位上,吉长老默默运功压制臂内灼劲,不让上行。
洪莲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今天原来是来动武的,也行,是不是我们赢了就可以不用去参加什么劳什子武林大会掌门大会了?”
洪莲是老帮主独女,与戚帮主既是夫妻,又是师兄妹,未成亲前已为帮中立过大功,帮中上下都敬她三分。
武双嫣然一笑道:“戚夫人,所谓不打不相识,武林中人兴之所至,切磋两招,司空见惯,既然到了贵帮宝地,降龙十掌和打狗棒法威名如雷贯耳,如不见识一番,岂不令人遗憾终生,哦,对了,前段日子,有一位朋友,听说我们要来贵帮,托我们带来一样东西,说把玩够了,完璧归赵,还给贵帮,婆婆。”
“好”阴婆应了一声,拿出一个狭长的袋子,封口绳一拉,露出一根绿莹莹的绿玉短杖出来,材质似玉,外形似竹,中间有节,两端有孔,包浆滋润光滑,显示年代久远。
“打狗棒?”
丐帮诸人俱紧盯着那根棒,又看看李长老。
打狗棒由前代帮主留下,是帮中神物,新任帮主即位就在各代帮主神位和打狗棒前就任,平素并不作为武器使用,而是供奉在帮中重地,安排帮众严加看管,此事正是执事李长老分内之事,今日突然出现在外人手中,众人自是震惊,现在这棒看上去就是真的,但是看管之人并未上报打狗棒被盗讯息,难道已经被人神鬼不觉之间调包,如果是这样的话,丐帮脸面尽失,哪还好意思再自称什么天下第一大帮。
此类神偷手法,除了雅盗谁还能做到,雅盗已沉寂多年,还没过世吗?
所以众人都把征询的目光投向李长老。
李长老向门外招了招手,马上跑进一个乞丐,李长老低语一番,那乞丐如飞而去,肯定是去查核去了。
“呵呵,不用那么麻烦,你们自己现在就可以验证,还给你们便是!”
随着最后“便是”两字大声喝出,阴婆手一抖,绿玉短杖呜呜怪叫着瞬间飞到了李长老面前,显然带了非同小可的内劲,李长老一时为难,想接又怕接不住,还可能受伤,不接又是让人看笑话,说时迟那时快,靠近李长老坐的正是戚帮主,只见他迅疾起身,一伸左手,五指成爪,凌空一抖一抓,那棒突然空中转弯,已到了戚关严掌中。
这一手凌空摄物露得漂亮之极,宾逊心中不由大喝一彩,和戚巧对视了一眼,露出钦佩的神色,打狗棒飞过来是可是蕴含阴婆强烈内劲,这一招非数十年功力难以奏功。
“厉害厉害,好漂亮,变戏法一样,好看好看,戚帮主,是擒龙功吗?可要教教我。”武双站起来拍着双手,两眼放光露出无限仰慕的神情,就差跳起来了,还把这顶尖武学说成是变戏法一样。
这一招正是老帮主秘传的擒龙功,洪莲也露出骄傲的神色。
戚关严正好抓住了棒的一端,他把棒擎在手中,横到眼前,正欲仔细鉴别,忽觉左手掌沿如被烙铁烙了一下,左手一抖把棒甩下,左脚尖一勾,让棒轻轻落到地面,只见棒的管孔内爬出一条七彩斑斓的蜈蚣来,心中一惊,伸脚一脚踩死。
那边听得武双着急的喊了声“小彩,啊哟”,很是痛心惋惜的神情,众人一时难以明白武双在喊什么。
戚帮主忙察看左手,掌沿被咬处已经有白色圆形隆起,伤口周围红肿,并逐渐扩大,传来灼热剧痛,戚帮主毫不迟疑,右手出指如风,点在左臂肩井、曲池、桡尺几处穴道,阻止毒气上行,叫了声:“有毒。”
这一声叫唤犹如令下,木李两位长老和洪莲俱跳到帮主身前护卫,洪莲赶紧察看伤势,戚巧拉着宾逊也冲了出来,站在他们身后。
宾逊本不想出来,却被戚巧一拉,又不敢甩手挣脱,无奈也随之冲了出来。
武双一看到宾逊,嘴中不由“咦”了一声,众人不知武双为什么惊讶,只有宾逊自己知道武双是何意,不由脸上露出讪讪之意,其实丐帮众人见戚巧忽然带了一个陌生少年出现,也是微有惊讶,但戚巧平常行事常出人意料,所以也没表露什么,而且大敌当前,无暇细问。
丐帮中人常与毒蛇蜈蚣等毒物打交道,乞丐喜欢抓蛇吃,有时也偷只鸡摸只狗的,六月鸡毒如砒,老鸡吃的蜈蚣太多,毒素累积于体内,尤其鸡头鸡冠,所以丐帮中人常备蛇和蜈蚣的解毒药,洪莲忙取药让丈夫服下,取出一把利刃在咬痕处切了一个十字,挤掉部分毒血,自己吃了几颗解毒药,低头打算用嘴吸出余毒。
“不行,太危险,已经服了解药,加些外敷,用功逼出就行,赶紧去请何大夫和孙长老。”戚关严赶忙阻止妻子,不让妻子涉险。
何大夫叫何金方,是活神仙孙思邈的弟子,孙思邈从前朝到唐朝,一百零二岁高龄仙逝,被世人称为药王,何金方是其得意弟子之一,正是在礼山关坐堂,孙长老则是帮中一个香堂堂主,擅长用毒,也擅长解毒。
木长老大声喝道:“为何用毒?”满脸怒意,已是须发皆张。
武双收起笑容道:“真是万分抱歉,那是小彩,一条七彩蜈蚣,是我家里养着玩的,前几日不见了,没想到跑到打狗棒里藏了起来,不小心咬到戚帮主,这小彩太顽皮,真是万分歉意,幸亏我这里带了些解药,这七彩蜈蚣,天天以各种毒物为食,所以才会七彩斑斓,这么好看,普通的蜈蚣解药对它没什么用的,所以可不能掉以轻心,这是解药。”
武双掏出一个小瓷瓶,向后一使眼色,武忠接过瓷瓶,走过来轻轻放在桌上,又退回原地。
武双讲得极是真诚,对戚帮主拳拳关切之心溢于言表,又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在傲娇的介绍自己家的宠物,小彩小彩的叫女儿般亲切,如果不是女孩,宾逊都想揍她了。
众人看了看地上色彩斑斓的蜈蚣尸身,又看了看解药,一时难以置信,短时之内,伤了帮主和一位长老,对方倒是也有伤亡:一条芳名小彩的虫子。
洪莲怨恨的盯了武双一眼,道:“郡主好手段,帮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丐帮十万之众,唾沫也能把人淹死,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这解药是真的?”
说完拿起瓷瓶,和丈夫低声商议。
这解药吃还是不吃,是个难题,如果真的相信这蜈蚣是条迷了路的宠物,那太阳也能从北边升起南边降落了,堂堂朝廷代表竟然使毒伤人,真是民不能与官斗,人家都是没底线无极限的,眼里没有规矩二字,因为规矩的适用范围只是老百姓。
但是万一蜈蚣是普通蜈蚣,解药才是真正的毒药,中了连环套,那简直会气死人了,江湖险恶,无所不用其极,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丐帮众人一时难以下决定,吉长老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好狠毒的女娃子。”
武双叹了口气道:“夫人,帮主,确实是个误会,你们不相信也是正常,将心比心,换作我也是很难相信,我看要不这样吧,药可以等会再吃,如果你们自己解药有效,我的药就不吃,如果没效呢,就赶紧吃,就怕毒气渗入血脉,解药不及时吃,会留下后遗症,而且此药配置非常复杂繁琐,是针对所喂不同毒物的先后与多少,再配置的,药材可是很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