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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该怎么说好呢？当我们由一个角度看山的时候，也仅仅只能看到山的一面，无法捕捉到整体的景象……不，在这之前，有件事我想先问问你。”杨重新盘起腿坐好。“照目前这样子继续下去，恐怕我们势必要和罗严克拉姆公爵生死决战。那么，尤里安，你认为罗严克拉姆公爵是一个邪恶的化身吗？”

这个问题令尤里安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不是的……”

“没错，所谓邪恶的化身这种东西，大概只有在立体电视剧里才会存在。”杨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苦涩。“坏就坏在这一次自由行星同盟政府与帝国的旧体制派联手。至少就现实层面看来，这种举动非但没有加速历史的潮流，反而使潮流逆转。后代历史或许会将我们归类到邪恶的阵营那一边。”

“有这种事吗……”

“这也是历史上的正常观念。”

杨本人不是刻意要做如此夸张奇怪的思考，只是试着假设一种未来。如果莱因哈特罗严克拉姆公爵成为全银河系的霸王，并为全体人类社会带来秩序与和平的未来，到那时候，高登巴姆王朝的旧银河帝国当然会被说成是邪恶的一方，而自由行星同盟也会被视为是阻挠实现统一与和平的敌人，染上邪恶的色彩。即使是杨个人，也未必就一定不会被历史的教科书描述成“因为有他存在，造成许多无益的流血牺牲，还延迟了统一的来临”。

或许就是因为有人相信存在着绝对的善与完全的恶，所以人类的精神无限地僵化了。认为自己是善，便将对立者视为是恶的时候，就无法在其中协调并达成谅解。实际上，执着于这种思想的人，只不过是将自己本身优越化，并且将打败对方并加以支配的愿望和行为正当化而已。

杨并不是天选的神圣战士，而是在几个不能断言绝对正确的选择结果之下，成了一个以军人为职业的人。如果所生的时间、场合，以及环境不同，自然而然地，他所走的路应该也会有不同。总之，不管如何，他自己并没有一厢情愿地觉得，只要他自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正义的，后世就会认同。或许该这样说吧，只要在主观上认为自己的动机是正确的，那么便不理别人怎么想都要一意孤行，这种想法往往会产生极坏的结果，这类事例可谓不胜枚举。

但凡人类，都无法认同自己是邪恶的。唯有在确信自己正确时，才可能成为最紧张、最残酷、最没有慈悲心肠的人。鲁道夫大帝就是因为相信自己属于正义，才在人类社会中造成了那样惊人的流血事件，甚至在将他整个治世期间涂上一片血红之后，仍然处之泰然。不，那或许是伪装，当那一副包住他像是花岗岩巨塔般的肉体，使自己正当化的铠甲出现龟裂时，那个巨人是用什么来自我保护的呢？

“尤里安，你知道诺亚洪水的传说吧？那时候，消灭了诺亚一家以外所有人类的，不是恶魔而是天神。除了这个传说之外，无论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神话传说里，都有与此类似的记载，都说明借由恐怖与暴力，企图支配全人类的，常常不是恶魔而是天神这项事实。”

杨知道自己举出的这个例子很极端。但是，所有事物的价值观，正与邪的判断基准，都是在相对比较的前提下所产生的，这一点不管再怎么强调都是对的。人类所能作出的最佳选择，不过是在眼前的众多事物与表象中，将被认为是比较好的那一方套在自己身上而已。相信有完全的善存在的人，又将如何说明在“为和平而战”的这种行为中，所包含的巨大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