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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贝的三叔是家里的老小，比林爸小了十几岁，反倒是和林贝的年纪更接近，打小就常领着林贝上山下湖，爷俩处的倒像哥俩。

酒过三巡。

林爸说起正事：“老三，你二哥那有个活，想问你接不接。”

三叔听了这话，没吱声，默默夹了一块牛筋，嚼了半天，嚼不动，没舍得吐，伸脖子咽了。

才道：“二哥有活能想到我，怕是这活得比这牛筋还难嚼吧？”

林建志把杯子往桌上一墩：“咋说话呢，牛筋不是肉？你也不看看你那一群老弱病残，给你个大活你能啃的下来吗？”

三叔冷笑一下：“那是，但凡有把子力气的都让你领走了。”

原先一起干，一起拉了一些同村的劳力在外面跑工地。逐渐意见不合，二叔林建志认为想赚钱就得精兵强将，但凡手脚慢点的他就要清退。

三叔林建吉却是于心不忍，都是乡里乡亲的。

吵了几回，干脆分开干了，壮劳力都让二叔拉走了，这帮人有力气，手脚又麻利，活越干越多。

三叔带着一帮子虽不至于病残，但确实老弱的，路子越走越窄，老三还不愿意拖欠工资，到现在已经是维持都很艰难了。

林建志也冷笑道：“什么叫我领走的？我拿绳捆着他们走了？那一个个的心里都是这个想头，不过是借我的嘴说出来罢了！”

仰头喝了一口杯中酒，扭头跟林爸道：“大哥，咱弟俩是一起苦过来的，等到有老三，咱家的日子已经不算难了，你问问他，他知道啥叫饿吗？”

三叔哼了一声，但没说话。

林爸轻咳一声，眼神里也是滑过一丝黯然：“行啦，陈谷子烂芝麻的别提了，你跟老三把活说说。”

三叔处境艰难，两人知道他不过嘴硬一下，最终还是会接下来的。

二叔又夹一片烤鸭，在甜面酱里蘸蘸，也不就饼，直接塞进嘴里嚼吧两下吞了，才向林建吉道：“今天咱五爷找我，说是上头要求，建设新农村，不准再用旱厕，都要改水冲的厕所，问我能接吗？”

五爷是卧驴村的里正，和林贝的爷爷是一辈人，还是个远房的亲戚。

林爸他们得称呼一声五爷，就是“五伯父”的意思，林贝则得叫五爷爷。

三叔又是哼一声：“咋的，你不会盖？”

林爸瞪他一眼：“好好说话。”

二叔继续道：“盖，我是会盖，但是我那帮人工资开的高，我干不够本。开间九米多，进深八米多，算上散水就算一百个平方了，土建这块，只给两万六。”

林建吉不置可否，只道：“一分钱一分货，一万六也能盖。”

二叔道：“废话，我不懂？问题是要盖的太孬了，那和原来有啥区别，不如不折腾。这回上头要求的很细，首先得是水冲的、还得干净卫生、有墙有顶、无蝇无蛆、无臭味、有化粪池……你数数吧，这一大堆，这点钱，咋办。”

三叔默默算一会，道：“这也太可着头做帽子了，就算我一分不挣，这钱也不够啊，但凡再有一天下雨停工，还得倒贴。”

二叔林建志道：“谁说不是呢，这还是按你那些人的工钱算，用我的人根本不用算了，我倒贴一万也不见得够。”

三叔摇摇头：“就算盖起来，也未必用的起，这建成水厕所，一天得多少水？多少电？”

林贝疑惑道：“水厕所还要用电？”

二叔笑道：“废话，不用电，那冲水的东西咋控制的，水咋从地下抽上来的。用的就是地下水井，水泵，水箱。不用地下水就得接自来水，不要水钱？还有那晚上照明的灯咋亮的，这一亮一夜，不要电钱？”

三叔接口道：“但是我听其他村的说，盖这个是上面拨的钱啊，一个厕所是给的五万啊，怎么咱五爷现在也学坏了？”

二叔道：“那不能瞎说，五爷不是这样的人。五万是五万，但是土建加上内部装隔断，内外墙贴瓷砖，洗手盆，拖布盆等等都算在里面了。别的村都是自己又添的钱，咱村办公室连窗户玻璃裂了都用胶布粘上，添个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