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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居一如既往的客似云来，生意火爆，但它的后院李却是异常安静。洛掌柜倒退着出了书房门，轻轻关上门上，扭头冲着守在不远处的管事悄悄摇摇头。

管事上前扶了他一同走出很远才低声问着，“掌柜的，老宅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追着咱们主子回去？要知道年前俩月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主子回去一趟就要耽搁一月，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洛掌柜眉头皱了皱，手里捋着颚下的山羊胡，低声应道，“主子有主子的打算，左右年前也要回去一趟，不如趁早赶路。”

管事叹气，“那我这几日把京里那两个铺子的旧账理理，主子回去怕是要去铺子里巡视。”

“不用理了，京里的买卖以后就不做了。”老掌柜不知是替主子心疼还是如何，手下一哆嗦居然扯下几根胡须来，疼得他眉头皱得更紧。

管事自然更是吃惊，但是瞧得掌柜脸色不好，也就忍了好奇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正是沉默的时候，东子却是笑嘻嘻一挑帘子从前堂跑了进来，见得两人站在暗处还唬了一跳，拍着胸口埋怨道，“掌柜的，您怎么专门跑这里藏着吓的？”

洛掌柜伸手拍了他一巴掌，笑骂道，“你个兔崽子，谁有闲工夫专门吓你？老实，又在哪里占便宜了，笑得这么贼兮兮的？”

东子揉揉脑袋，脸上笑意更浓，眉稍儿都要飞了起来，应道，“公子交代一些事情，我给办好了，正想去跟公子讨赏呢。”

老掌柜闻言，眉头就松了下来，嘱咐道，“京城又来信了，公子脸色不好，你一会儿回话机灵着点儿。”

“是，掌柜的，的心里有数，保管把主子逗笑了。”

“别光不练，你真把公子哄好了，我就让胖厨给你做碗红烧肉。”老掌柜平日嘴上兔崽子不离口，其实很喜欢这淘这机灵子，自然也知道他最爱吃红烧肉。

果然东子一听有肉吃，拍着胸脯保证，“掌柜的，你就瞧好吧。赶紧让胖哥切肉吧，一会儿我正好赶上吃热的。”

洛掌柜抬脚虚踹他一下，笑道，“赶紧去回话，保管缺不了你这碗肉。”

东子笑嘻嘻一路跑到了书房门前，高声回禀了一句就推开两扇雕花门进去了。

调皮的冷风随着东子一起冲进门里，穿过屏风的空隙平怔愣沉思的方杰身上，激得他打了个冷颤醒过神来。那紧握的拳头松开，就落下一张揉得不成模样的信纸。

东子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转，就笑嘻嘻上前行礼道，“公子，的回来了？”

方杰点点头，沉声问道，“事情探问明白了？”

东子赶忙应道，“回公子的话，的不只探问明白了，还把事情顺手都解决利索了。”

“哦，到底怎么回事，来听听。”

“是，公子。”东子上前麻利的替主子添了热茶，这才退后两步仔仔细细把事情讲了起来。

原来东子拿了名帖打城门口想拉两个兵卒问问，不想居然遇见了知府衙门里的一个熟识的书吏。两人寒暄几句才知，原来那书吏是守城门管带的舅子，两人约在一处商量点家里的事儿。

府衙里厮混的都是人精，那书吏试探两句，听得东子来打探消息，直接就引他去见了自家姐夫。

管带本来也是精明圆滑的人，又有舅子不断递眼色，当下琢磨琢磨，那几个地痞确实同他没有什么关联，这大好的人情自然要送！

于是，他当即就唤了几个兵卒送东子去抄霖痞们的老窝。

老话，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还是本就心虚的地痞，见得兵卒们砸门闯进来，各个吓得尿了裤子。其中做套儿那老少三个更是蹦豆似儿的把当日之事了个清清楚楚，末了还捧出所影积蓄”献上，只求别送他们进大牢喝西北风。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些地痞大能耐没有，歪门邪道却是一堆，自然没有人愿意把他们得罪死了。况且，这事儿也是李家人惊吓过度了，这些人习惯性狠话不离口，其实根本就没打算上门讹诈。不想反倒惹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起来他们也是冤枉的恨不得哭喊地。

东子好气又好笑，重重吓唬了他们几句，听得他们发誓赌咒绝不招惹李家人，这才带着兵卒们撤了。

有了老掌柜的提点在前，东子又有心逗主子发笑，这半会儿下来，简直是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大有抢下茶楼书先生饭碗的架势。硬是把一件事儿得起伏跌宕，精彩纷呈。

末了，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笑嘻嘻讨赏道，“公子，您看的这差事办得好吧？”

方杰手指头轻轻在桌子上敲了几下，轻笑着扫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可是都完了，没落下什么细节？”

东子正是笑嘻嘻想要讨杯茶水喝，听得这话心下一跳，赶忙一拍脑门儿装作恍然想起的模样，道，“公子真是英明神武，下无敌，的刚才得太欢喜，还真忘了一件事儿。嘿嘿，这寒地冻的，那几个兵大哥跑一趟也是辛苦，的就做主同他们一起把地痞的孝敬收了。嘿嘿，这是的分回的二两银子。”

他着，就伸手进袖子里掏了一块碎银放到了桌子上。

方杰拿起那银子颠吝，转而又砸回东子怀里，冷声道，“这话是真是假，你心里最清楚。以后若是再犯，不必我发落，你自己直接卷铺盖出府吧。”

东子吓得“噗通”就跪了下来，心思转得飞快，一迭声的求饶，“公子息怒，的就是觉得李家平白被吓一顿太可怜了。的想拿这二两银子给他们买些吃用之物，就当那些地痞的赔礼了。的当真不是要私吞这银子啊，公子一定要相信的。”

方杰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摆手示意他起来，这才道，“这银子你想自己留下也不要紧，但你回禀的时候必须于我知道。若是以后那些地痞暗恨在心，背地里寻事挑衅，我不知今日你今日搜刮过他们的银钱，自然不会想到他们头上，甚至找错了对手，那岂不是未战先输，树敌更多？”

东子不过是喜好贪个便宜，哪里想到这么深远。此时，他越听越觉有理，头上的冷汗也下来了。这次可不是因为惊恐，而是诚心跪下认错，“公子，都是的鼠目寸光，见钱眼开，差点儿给酒楼惹下大祸。的知错了，还请公子重重责罚。”

方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茶，眼见这擅耍聪明的贴身厮被吓得诚惶诚恐，也觉这顿敲打有了成效。

于是转而正色道，“起来吧，知错就好。今日这差事办得还是不错，就当功过相抵了。一会儿告诉王管事，送桌酒席到城门司去，再备份谢礼，你明日回来就送去那书吏家里。”

“是，公子，的这就去传话。”东子抹了把汗就要退下，将将要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事又问道，“公子，刚才陈二哥找到的明日要早些回村，您看，可有什么物件要捎带给张…嗯…”

东子是除了漫风雪之外，最清楚自家公子和蒲草定情这秘密的人了，若是沿袭旧称呼蒲草为张嫂子，好像大有提醒蒲草寡妇身份的嫌疑。但若是称呼她夫人或者主母又实在太早，很容易马屁拍在马腿上，所以一向自诩聪明伶俐的他，到半路也磕巴犯愁了。

方杰猜得这子的为难之处，淡淡扔下一句，“以后叫张东家吧。”完他起身走到书架前随手拣了两本诗集和一本游记，递到东子手里嘱咐道，“这诗集给张家那书呆子，这游记拿给张东家。记清楚了，别到时候分错了。”

“哎，公子放心，的一定办得明明白白。”东子心翼翼抱了书，一迭声的拍着胸脯保证过了，这才倒退着出了门。

洛掌柜和王管事正坐在灶间里，就着四个清淡菜饮酒闲话儿。这一见得东子进来，两人就扯了他问询主子脸色可好？

东子怎肯出刚才的糗事，落了自家威风，自然只捡好的。洛掌柜和王管事虽然也知这子的心眼多，不能完全相信，但估摸着主子总不至于更恼怒，于是也就懒得揭穿他了。

胖厨子的红烧肉刚刚出锅，端上来的时候听得东子随口起明日要去李家村，就赶紧喊人帮忙把房梁上悬的一大块腊肉放了下来，直接用油纸包个严实，嚷道，“张家嫂子可没少教我手艺，我一直也没有机会登门道谢。东子兄弟明日就替我把这腊肉捎去吧。这是我娘去年亲手腌的，正是味道好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