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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恰逢周末，林一飞开车带着家人一起去山里逛逛，也算散散心，山是熟悉的，所谓的熟悉是小学同学有很多住在山里的，多是羡慕人家，果子多，野花多。

没走熟悉的水库边上的路，走致富路进山。余晖自诩是知道致富路的，这会才清楚这种“知道”大概只涵盖几百米吧，对于它可以通往山里，则全然不知，像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记忆和喜好通常只选择局部，谁甘愿看清全部。

经过竹之里时，车一路挺多，继续往前走，车渐渐少了。路熟悉起来，太像上白塔寺的大路，好友说，方向都不对，怎么会是那条路。右边是低崖，长满野草杂树。拐进小路，依然是水泥路，路边立满人家户。平房小屋少见，家家户户多是二层小楼房，样式各异，但不约而同的都有高墙大门，坝上倒是很少见这样的大门。

门口或多或少种着花草，月季是常见的，黄色的花，紫红色的花，淡粉色的花，隐隐能闻到丝丝花香，不自觉打了激灵，这花香是儿时常见的各色蔷薇的香味，那时并不知叫蔷薇，叫做粉蓝花，花朵层层叠叠，挤挤压压，摇摇晃晃着，轰轰烈烈得开着，开着河边久未有人经过的石梯上，开在荒草堆上，开在年久失修的旧桥下，粉色的，黄的，白色的，是春天的样子。摘一大抱，捧在怀里，走在被茂盛豆苗遮住的小路上，心情也是香的。

再往里面走，房屋依山而建，房前有小溪，各家都搭了一个小石桥，桥边依然栽满花草。黄花一株接着一株，扎进肥沃的土里，酢浆草匍匐在溪边，开满花，每一朵都精彩。多肉仙人球也较坝上的敦实肥厚。低矮的栀子花，快要结花蕾，栀子是低矮的品种吧，花朵小，但花香浓烈。

停下车，大家往山的更深处走去，清凉又舒适。左边山崖上的野树伸长了枝丫，挡下所有晃眼的光亮，踩在落叶上，脚下窸窸窣窣。右边有许多人家，瓜果树青青，笔直的玉米苗正拼力生长着。

这条路尽头是鱼塘，塘靠山而挖，山上成片的晚樱，我们的步子更晚些，只剩仅有的几朵的花垂在枝头，地上落满花瓣，或被泥土掩盖，或挂在草上，或飘进塘里，自有自的状貌。

塘的另一侧，攀附着山石长满白刺尖，采摘最嫩的新芽，焯水凉拌，极其美味。

一阵欢呼声传来，他们在塘里钓起一尾肥美的鲤鱼，索性收拾打整吃掉，点燃炭火，撒上调料，鱼香缓缓飘起来，大家高声谈笑着，心却静了，久违的清静，隔绝了一切。

下山时，路过一排紫色的花，黄昏里的花儿总是会多些朦胧的意味，探不明，连赞美的话都不忍开口，怕惊诧它的世界。

回到镇上，正碰上好友父母，一阵寒暄后，叔叔阿姨拉着余晖，赶紧往老街领，去高家馆子吃饭。来不及拒绝，大家已经到了店里。

店开了几十年，地砖，桌椅，宝笼子，颜色都开始脱落。厨师还是那时小时候知道的那位厨师，看他颠勺时，手在抖，暗暗捏了把汗。坐下来，旁边泛旧的木质屏风，连的是那时流行的绸子布，不完整，依然立在门口发挥着它的作用。透过屏风的缝隙往对面一望，租书店还如曾经一样，一样的摆设，一样的老板，只是都蒙着厚厚的岁月尘埃。记得曾在这店里，借过不少武侠小说，丰富幼时太多孤独时光。

菜上来了，老式菜品。上菜的阿姨年岁不轻，回锅腌肉，春笋肉片，韭黄肉丝，麻婆豆腐，菜不失水准，我们各自埋头扒了两碗米饭，菜盘饭碗花色全是九十年代家家户户常用的，现在却已不常见，别人吃得是美味，而我们吃得是旧时时光。

时间的流动在大城市光速的，而在小地方，时间有时变慢了，有时停下了，他们的样子一如既往，依然是久远的，熟悉的，曾经历过的。多希望这一切继续如此，让偶尔回忆时能有些依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