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间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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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亮带着星星去约会,躲到银河深处,收敛满身光芒,以乌压压的云层做伪装,独自逍遥快活。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道光,照亮漆黑夜晚的漫漫长路,驱散阴霾黑暗,彷徨迷惘。
小孩子独睡总是怕黑,福利院的老师就编出一个故事,地狱的小鬼贪黑,喜欢在夜里出来捉弄人,可每每来人间游荡不是被灯火刺瞎了眼,就是被香烛烟灰熏黑了脸,从此便不再敢来。
这个故事还有后半段,老师不讲给孩子们听,小鬼戏耍人间,却见凡尘恶事惨烈过地狱,吓得悻悻躲回地狱,不敢再踏入人间半步。人世间活着的,不只有人,还有披着人皮的恶魔。人若一心向恶,妖魔鬼怪都要拜服。
沈星宁双手插袋走在前面,风扬起她的发丝,几绺蜷曲的发丝贴上稍稍泛红的脸颊,帽子上的小毛球随着步伐一颠一颠。
直到公交站台,沈星宁和林爽并排坐下,深夜几乎没人,偶然驰骋过一两辆私家车,由远及近的车灯照的两人身后的影子忽明忽暗。
林爽开口,女孩的嗓音柔柔细细,“你怕鬼吗?”
“不怕。”沈星宁抬手把发丝撩到耳后,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为什么?”大约是没话题,明知故问。
公交站台正对着巷子口,街边是路灯泛着白寥寥的光,转到巷子口却是望不到头的黑,像一口深井。
没有起伏的音色,平铺直叙,“比鬼可怕的太多。”
林爽自嘲似的笑笑,“原来不止我一人不怕鬼。”
再抬起头,神色自若,星星眼里藏了点光影未明,“谢谢你星宁,你回去吧,车应该快来了。”
她无心力探究,见路口确实有公交车来,只道,“路上小心。”
沈星宁回到网吧二楼,沉重的倦意袭来,精致的眉宇攒动,紧擭着桌上四四方方的纸箱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只银色的细条状金属块,一把蝴蝶刀。
刀柄完全收缩时与寻常饰品无恙,可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是一把小巧精致的蝴蝶刀,左手握着刀柄轻向前甩,半片刀尖出鞘,锋利得恨不得似要将空气划破一道口子,再一甩手腕,刀柄全部开合,两半刀尖并拢,做剑状,手腕一转,刀尖轻而易举地刺入桌面。
她舔了舔自己的小尖牙,呲了一声,“好家伙。”
沈皎听到动静,推门而入,“嘿嘿,星姐,这回你得好好谢谢我。”
她把玩着蝴蝶刀,刀柄圆润光滑,没有一丝标记,“哪里弄来的?”
“沈南舒托人从19军区军库搞的。”沈皎邀功的谄媚笑。
沈星宁端着眉看他,眼中是罕见的勃然怒意,不明觉厉,“沈皎,别把沈南舒也拖下水。”
沈皎埋头,知道话中深意,也自觉思量不周,愧疚的点点头。
她和缓语气,把刀放入盒子,丢给沈皎,“让沈南舒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初冬的凉风,真是刺骨的寒,窒息的恐惧像恶魔之爪逐渐笼罩。
感觉到大脑缺氧,管旭从灌满水的洗手池里抬起头,双手撑在水池边,额前湿漉漉的发一个劲儿的往下滴水,胸腔剧烈的起伏,手指渐渐无力,身体顺着水池滑落,喘着粗气。
垂落的眸子里是浓稠的恨意,不知何时起,仇恨这粒种子悄无声息地埋藏在他身体中,随着他长高长大,仇恨也跟着肆意增长,膨胀成比他身躯还要大,侵蚀占据他的每一处皮囊骨血。
尤其是在夜宵摊,桌上每个人的笑靥都是对他的讽刺,每一句谈笑风生的话语都是一根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夜里的巷子静的出奇,他开着窗,劣质木板的隔音效果极差,楼下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隔着一道窗,打破了这静谧的夜。
赤红的双目一寸一寸暗下来,夜归于静,他起身去关窗,漏进的路灯下,清晰可见手腕三寸处一道平齐的伤疤。
京都的雪停了几天,外头仍是银装素裹的地,白茫茫的天,南洋杉的枝桠冻了霜,些许银白晶莹的冰珠子挂下来。
许是因着贺千羽明媒正娶到楚家,身份变了,冼宇来见她,是正式下过拜帖的,帖子昨日送到楚其琛的别墅,他冷笑了半天。
说来下拜帖这些旧俗早就不在这一辈的年轻人中流传,觉得老套又繁琐,冼宇如是做也是摆明了想给楚其琛一个下马威。
招待客人不能失了礼数,贺千羽一身米白的长裙,腰间束了一根黑色的带子,腕间缠了白丝带,淡妆清雅,已经在厨房忙碌。
冼宇进门看见她手腕上的白丝带,眼眸微沉,“有心。”
顾博士的葬礼纵然未对外宣称,冼宇实验室的研究员都是知晓一二的,葬礼才过两天,他依旧黑衣黑裤,神思倦怠。
她摇摇头,嗓音偏细,沙沙软软道,“来年不忙时,我一定亲自去献花,葬礼还顺利吗?”
“心意到了就好,顾博士不是止乎礼数的人。”
来人不止冼宇,还有慕白和柯晨,她懒了许久不愿意动脑子,一下子到猜不出他们的来意,毕竟正式下过拜帖无异于宣告京都,而此前,易明睎提点过她说冼宇有意对外瞒下行程以便悄悄查询顾博士的事。
楚其琛自始至终冷漠地立在一旁,并不插话,直到柯晨将一份礼放在茶几上,“楚少,这是易少托人特地从南边寻到的山参,说给贺医生补身体的。”
“小羽,茶水凉了,你去让厨房重新备些。”男人之间的话,不好在她面前提起,于是寻了个借口支开她。
贺千羽应声,起身离开。
待她一走,楚其琛目光一暗,徒添愠意,“云逸医院的事,冼少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早前贺千羽晕在墓地,他派人遍寻无果,最终反而是医院打电话通知他,云逸医院是冼家的产业,细想之下便知是谁瞒下了消息。
冼宇似有若无地勾勾唇角,“贺医生受了什么,楚少跟着受一受才能让我们这些娘家人安心。”
法子是易明洋出的,事儿是易明睎办的,这两姐弟使起计来又痞又飒,易家耳目众多,贺千羽在墓地晕倒的消息都传到了桐乡,他们几个和贺千羽交好的朋友自然要为她出一口气。冼宇有私心,由着两姐弟胡闹也是为了给楚家一个警醒,贺千羽去祭奠的人是楚辞,他有意想为这个失踪七年的人向楚家讨个公道。
楚其琛翘着腿,好整以暇地望着对面三人,火药味十足,“小羽是我的妻子,嫁给我是她心甘情愿。”
柯晨推了推眼镜,开口是温良持重,“诚如楚少所言。”
楚其琛冷静下来,摊摊手,“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冼宇面无表情,端坐在沙发上,“楚辞是失踪,还没死。”
楚家人似乎太心急了,早早就替楚辞立好了碑。
别墅的装修下过一番功夫,无论是设计还是家具的配色都十分协调严谨,比起贺千羽,楚其琛可谓相当随意,只穿了件家居常服,商场上打滚的人,终究是千锤百炼的性子。
“楚家内政,就不劳烦冼少操心。”内政两个字咬的极重,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佣人重新泡好了茶水,贺千羽捧着托盘,走到客厅又若无其事的回道厨房,弄人佣人有些不解,“小太太,是还缺了什么吗?”
贺千羽摇摇头,沉默不语,长发垂落,盖住眼角,替她掩去水晶灯折射的光刺痛瞳孔而溢出的生理泪。
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浇在手背,换做平常她会倒抽一口凉气,奇怪的是她现在完全没有知觉,仿佛被注射了麻药,也许是阿辞这两个字对她刺激太大,就像麻木的身躯一样,就算针扎也感受不到痛。
按耐住泛酸的鼻尖,阿辞不止是楚家的禁忌,也是她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