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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雨,他就是一个孩子

作品:《 爱怎么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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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一下筷尖,左右翻覆地挑一挑面食,几乎搅浑了汤汁,却始终未敢入口,李子瑜舀了一块馄饨,不由分说地呈到他面前,他躲闪不及,惊诧那一当口的间歇,食物便被囫囵塞入嘴内,他不便发作,朝她瞪一眼,沉下气来,闭上双目,细细地将口中之物嚼成烂泥后吞咽下去,这才轻声说:“味道,还算凑合吧。”

“我没讲错吧,确实很好吃,这家店也算老字号了,每日光顾的人多不胜数,要是晚上,甚至还要拿筹排队,你想吃别人还不伺候呢。”

“你经常来这里吃?”

“哪里,没那么多时间,只是偶尔闲暇会过来吧。”

尼尔尝了两口牛腩河粉,眉目纹丝不动,还是那副冷冽的模样,两盏茶的功夫,他嗦光了面食,甚至端起碗来,将汤也喝得只剩渣滓了。

李子瑜诧异万分,指了指他唇角的油渍,他抽了张纸巾,雅致地抿了抿,又捋了下领带,挺直胸膛,再度正襟危坐。

李子瑜不禁嗤笑出声。

尼尔半张愠怒的脸,都藏在了阴影内。

“笑什么笑,不许笑,嗝——”

他话还没讲完,溘然打了一个冗长而迤逦的响嗝,邻桌一阵唏嘘,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他的脸色愈加地深沉了,侧目瞧见李子瑜那怎也掩藏不住揶揄的面相,呵斥道:“李子榆,还笑!有什么方法可以压住打嗝?”

“吃得太饱,胃里有气,自然容易打嗝。”她斟了满满的一杯茶水,递给他,说,“喏,一次性喝一大杯水,有效果哦。”

接过一饮而尽,果真没有呃逆的感觉了。

结过账,两人坐上车,李子瑜本以为会回一趟公司准备材料,他却直接往南沙的方向开去。

“不用准备开会的资料吗?”

“不用。”尼尔目不斜视,轻敲了下自己的颞颥,道,“资料都在这了。”

她不再啰嗦,倦极了就打起了盹,正当朦胧混沌之中,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脸颊,又弹一弹她的脑门,李子瑜盛怒,伸手胡乱地拽住了一个峥嵘兀突的轮廓,指尖戳入狭窄的温热内。

她猛一睁眼,尼尔正俯瞰着她,他站于副驾驶门外,身子由于过分前倾,只能以单脚踮起。

李子瑜捧着尼尔的脸,他那上睑的睫毛相较修长许多,眼眸,湛蓝得有如皓月繁星,她仔细往里端详,看到水漾银光中的自己,他的眉心蹙紧,高挺的鼻梁被她插入的食指蹭起了褶皱,整个面容拧得有些忸怩。

两张错愕的脸,只有两指的距离。

李子瑜也不知怎就萌生怪诞的想法,使了点力,揪一揪那张筋挛的面容,触感竟来得如此生猛,扬手再拍打,听到清脆的两道声响,脆生生的格外响亮。

“......”

尼尔那翕拢的薄唇,缓缓喷发一道热气,不偏不倚地撞在李子瑜的脖颈上,她蓦然醒了大半,惊惶地抽回双手,蓄力将他推开,尼尔踉跄两步才站稳身躯,擤一下鼻翼,干咳两声,不疾不徐地道:“到地方了,叫你总不醒,你睡相真不好,没想到你起床气更大。”

闻听此话,李子瑜真想唱一首阿杜的《他一定很爱你》,往车底钻,她连忙道歉赔不是,背过身,拾掇一下衣裳,再拿纸巾嵌入指甲缝里,里外各揩一遍。

这是一个窘迫的小插曲,不过工作在身,时间也有限,两人并没有想太多,迅捷地调整了状态。

尼尔确实是一位商业谈判的好手,与业主代表的交流中,既不卑不亢、又大方得体,阐述方案要点时,简明扼要之下引经据典,绝无连篇累牍,不落窠臼。

走出会议室,甲方的人还特地与尼尔再次握了握手言谢,李子瑜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却揉乱了她的长发,淡淡地说:“别扯开话题,下次你要自己来。”

李子瑜泄了气一般。

“甲方的态度很温和,我跟他说你是我们这项目的执行人,他也表示无异议。”尼尔穿上了外套,又补了一句,“放手一搏,认真对待,发挥平常的水平就行,公司会为你撑腰的。”

大厦不允许外部车辆进入,所以她们的车是停泊在大厦的对面,走过去要几分钟的脚程。

出来时,天下起了雨,滂沱一般,两人各举一把伞,前后脚,匆匆地踏过泥泞的道路,尼尔却脚下一滑,敦实地坐在了马路牙上。

李子瑜把伞撑过去,蹲下来问:“你怎么样了?”

尼尔的脸部有些抽搐。

他说:“真背,脚崴了。”

李子瑜思索了下,左手擎稳伞,右手搀扶起尼尔,蹒跚地挪到了边上的商铺屋檐底下。

他靠着墙,束腰的西服沾满了砂砾大小的雨滴,连内衬的绿调格子衫都浸湿了一大半,泥巴溅到他修长的裤管,及膝以下都成蜡染的黄,我捻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刘海,把连衣裙卷边的裙摆往下使劲地拽了拽。

水从人行道倒灌到台阶,并不深,漾起涟漪打在岸堤,像一座孤岛,稠密的雨顺着檐口,次序地滴落,像眼泪,李子瑜把手背伸出去,冰冰凉凉的感觉透入肌肤。

“你喜欢下雨天?”

尼尔突然问。

“雨天会让人多想,我喜欢它杳然的岑寂,可也讨厌它叆叇的惆怅。”李子瑜歪了歪脑袋,说,“你不觉得雨是一个小孩,他有纨绔桀骜的一面,也有招人怜爱的一面,他不过是想引得他人的注目,来到这个世界上,他用尽了自己的力量。”

“他会说话吗?”

“会,你听,那平平仄仄的滴答声。”

“那他会聆听吗?”

“当然。”我阖上双目,并起五指拢着耳郭,“他说话慢条斯理,可他又是一个犟脾气的谛听者。”

“你真是一个怪女孩。”

“是啊。”

李子瑜回过头来朝尼尔吐了吐舌头,他显然怔住了。

雨势渐小,李子瑜向市场里的老板押了一百元,借了一辆卸猪肉用的小推车,把满脸狐疑的尼尔扶上来,叮嘱他一声‘坐稳了’,在骇怪的众目睽睽下,一路,风驰电掣地推到不远的社区医院里。

医生给尼尔热敷了半小时,再进行固定包扎,讲述医嘱的时候,有些许玩味:“所幸只是软组织挫伤,吃药调养两天,不要轻易试水便好了,话分两头,你先生今日即便是早产分娩,也不能莽撞闯入妇产科,下次记得挂号,排队,讲文明秩序。”

李子瑜讪讪一笑,尼尔却是下颌狰紧,黑着脸。

退还了押金,网络上叫来代驾,把李子瑜送回寓所,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她洗了个澡,一瞬站不住了,缓缓蹲下去,莲蓬头扬洒下的水珠明明很轻柔,淌满她全身,却叫她承受不下,李子瑜不消去看,也知道自己一张脸瘦削,憔悴极了,可都市里疲于奔命的人,哪个不憔悴,肢体对思想糟践时的排斥最为显露,在还没停当之前,绝不可能莫衷一是。

该怎么形容活得空泛的人,她明明是唾弃的,究竟也不敢较真地骂狠了,那是自然,怎会有人咒自己装腔作势呢?

良久,李子瑜站直身,兀自地摩挲着脸庞,氤氲的气雾让她看不真切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的人了。

她忽然对自己说:“是你吗,李子榆?”

跟自己的对话真的很傻,她嗤之以鼻。

不着寸缕地走出来,李子瑜擦拭着蓬松的头发,手机突然震动,是尼尔的讯息。

“李子榆,今天之事,哪里能讲,哪里不能讲,往后该拎得清!”

他提了她一句醒,适才念起,哑然失笑。

泡了杯速溶咖啡,打开了电脑,登录了QQ,姜蕊正在线,她说,周末她有个高中的同学聚会,问李子瑜去不去。

李子瑜敲字回说:“你的同学会,我去干什么?”

“同学并不是重点呀,人多热闹嘛。”

“不去。”

“别嘛,人家好久没见这些同学,可大多都生疏了,你就陪陪人家去,不然我自己一人会很无趣,很尴尬耶。”

隔着屏幕,李子瑜都能瞧见姜蕊一脸哀怨的神情。

“好吧好吧,你有跟夕月说吗?”

“说过,但是她有约,跟她的男友。”

夕月来自单亲家庭,父母协议离的婚,她这个赔钱货归了父亲抚养,那一年,她才七岁,父亲平日里打理一个旧报刊,他是个嗜醉的酒鬼,曾带回一个浓妆妖冶的女人,搂进卧室的时候,被夕月蛮横地推出去,这个较真的小不点,向来笃定卧室里的大床,只有父母能碰。

这样的女孩,生来倔强。

夕月是广州本地人,说一口纯正的广府粤语,曾几何时,西堤码头里,晚风泛拂过岸堤上凭栏依偎的三位女生,夕月的侧颜笑靥美极了,像一朵辉映下盛放的花儿。

她伸手把长发梳理到脑后,仰起脸来踽踽凉凉,偏又像一只孤傲的黑天鹅。

她用粤语说:“情情嗒嗒葛事,唔岩我。”

爱慕她的人,账面上,可以满编一个加强山地排,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她嫌恶毫无契合的灵魂,刚愎自用的爱情,只会是一辆疾速驶来的大货柜车,毫无征兆地撞向你,你是选择杀身成仁,还是识趣躲开?

李子瑜辨不清,而覃夕月讨的也绝非一句宽宥,当旭日黯淡下来,李子瑜看到绮丽的花朵沾了半截子余晖,孑然孤独,逐渐凋敝。

然而夕月谈起恋爱,却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

李子瑜很好奇是怎样的人征服了她,可从未见过,蕊儿去找夕月吃午餐的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她告诉子瑜,那人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有荞麦的肤色,聪明能干,勤恳耐劳,是个绩优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