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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璃清醒过来时比惯常晚了两刻，待她换回男装出得屏风，萧宸正坐在桌旁，含笑打量着她。今日他着一袭月白长衫，云袖上绣着华贵的纹饰，矜贵无伦。

萧宸名胜云启，一为其姿容过人，二为其智谋无双。第一点世人诚不欺季璃清，单论长相，他果真是生了副顶顶好的皮囊，在季璃清所认识的人中，他的皮相是最好看的了。

至于第二点，季璃清想，萧宸此人深不可测。能够一眼认出她的伪装，说明他是个有心人——一个有眼线、有势力的有心人，会是怎样的有心呢？

季璃清缓缓在他对面坐下，就有婢女呈上早膳。显然季璃清与萧宸的早膳不同，都是各自日常的喜好。

“王爷怎会知道我的喜好？”

不得不说季璃清的伪装当真是天衣无缝，她不止黏贴了假喉结，还改了肤色、音色，所有能被人识破的细节她都进行了伪装。自然的，就连她的举止做派都挑不出错处，十成十将个江湖客的闲散不拘学了个通透。

萧宸挑眉，避而不谈：“我如今叫容珏。”

季璃清颔首。“我那两个婢女，在你府中可好？”

“好或不好，我说了不算，恐怕得慕清亲自回府看了才作数。”天光自窗牖洒下来，萧宸慵懒而坐，温润的眸陷在其中，有些瞧不清切眸光。

“自然。”季璃清喝了口冰糖燕窝，状似随意道：“你要在长陵待多久？”

“如今云启上下皆知我与慕清你云游在外，自然是慕清要做什么，我陪着便是。”

被人抓住了把柄，自然处处受制。

季璃清闻言不再多语，夹了个饺子放入口中……没想到这饺子竟这么好吃。季璃清双眼微眯，眼尾上挑出一弯精致的弧度。

萧宸看得分切，幽泽的唇畔带了抹意味不明的笑。

*

“……空雪剑仙今晨已经醒过来，但她将自己与平隐真人紧锁在房中，谁也不准靠近，谁去也不开门。”

方踏进院门，季璃清一眼就瞧见跪在房门口的少年。少年脊背笔挺如尺，消瘦的肩骨撑着他一身白色的道袍。秋日的阳光打在他背后，投下的影子一下一下地颤动。

青榕叹口气：“平凡道士生性倔强，从昨夜跪到现在，谁劝也不听。”

“这道士还跪着呐？这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吧。”脆生生的女声突然从背后响起，就见一身量小巧的姑娘背着把快有她高的剑站到了平凡身后。

“这位是空雪剑仙的徒弟，名唤顾娇娇，昨夜辰时方到……”青榕正为季璃清和萧宸解释，就见顾娇娇小手往平凡后颈一劈，直接将人劈晕过去。

“劝不动，直接动手不就好了。”小姑娘哼了声，又叫道：“哎呀，他太重了，快来帮我。”

没想到这个还没到季璃清肩部的小姑娘，出手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倒当真有几分空雪剑仙的作风。季璃清轻轻一笑，搭手拖住平凡后背，又从顾娇娇身前伸过手作势就要将平凡抱起。

萧宸本就只落后季璃清一步，见此眸色渐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季璃清抱起的人接到手里，转身对青榕笑道：“还是由我来送平凡道士回扶风院休息，青公子自去处理外间事即可，毋须相送。”

青榕倒也并未推脱，拱手道：“有劳容公子。”

顾娇娇一双杏眼滴溜溜地直转，并未多言欢欢快快地离开了。

萧宸领路，季璃清跟在他身后一路向东就到了扶风院。瞧他这一路驾轻就熟的模样，似乎与洛剑山庄关系匪浅。

萧宸将平凡放在床榻上，季璃清当即伸手搭上他的手腕号脉。

其实平凡并无大碍，只是他心中有结，郁结于心终归不是好事。

距离与平凡相遇也不过是不到半月的事，可这其间发生的许多，却是有些人这一辈子也经历不来的事。第一次见一个少年在她面前哭，她也有些手足无措，道理总是能轻易说出口，没有切身体会谁都可以冠冕堂皇。

这个少年，初见时一双眸子干干净净，略带婴儿肥的面庞上有拘谨但更多的是坦荡；

这个小道士，喝醉了酒除了絮絮叨叨就是安安静静地数星星，一张脸透红到底；

这个叫平凡的人啊，面对木偶的突袭明明怕得要死，却偏偏能够往死里闯将季璃清撞开。

然现在，少年仿似在一夜间瘦了，面上轮廓线突出了他的棱角，亦带走了属于少年人的朝气。

季璃清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平凡手腕上，萧宸见此出声问她：“在想什么？”

季璃清将平凡手臂捂进被子里才慢悠悠道：“平隐真人既然能未卜先知，想来定是料到此番自己的结局，既如此，应也是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只是不知，他对平凡进行了怎样的安排？”

“你可知平隐真人乃玄阳门千年不遇的天纵奇才，上一任玄阳门掌门一直将平隐真人作为继任掌门培养，并在其十岁那年曾言无可教，更曾言平隐真人一人便承了玄阳门八分天道。然就在两月前，玄阳门天现异象，引下十三道天雷，有人猜测是玄阳门做了违背天道之事，破了玄阳门百年运道。而一月后，平隐真人下山。”

“你的意思是，是平隐真人引来的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