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晔帝给烛姐姐赐婚的消息，不必伶君告诉我，也不必从济世堂诸人口中听说。亲王与朝臣结下姻亲本就是件胜事，各家纷纷备了贺礼，柳府自不例外。

给太常卿府的贺礼还没送出去，烛姐姐却匆匆来了我这儿一遭。她是跟着伶君来的，少见的披风遮脸，左顾右盼，显然不想叫人认出来。

我连忙将她们迎进屋，关好门窗屏退左右，伶君便喊开了：“小表姑，你晓得赵嬢嬢要嫁人了吧？”又朝烛姐姐道：“赵嬢嬢，我上回说啥来着？佳话一件，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啦。”

烛姐姐一进屋便双手托腮坐在桌旁，闻言有气无力朝伶君笑了一下，直揉自己的眉心。伶君不依不饶，追在她身边儿问赐婚的来龙去脉。

我揽住伶君，朝她摇了摇头，又斟了杯茶，推到烛姐姐面前，轻声问：“姐姐是为了这门亲事定下来之后，就不能再回北疆，再跟着舅舅而烦心么？”

她叹口气答道：“之蓁啊，你也太懂我了，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全被你给点破了。”

伶君恍然大悟：“原来你一路上不搭理我，是在愁这个啊。我还以为上次花涧……”

说到此处她立马捂住自己的嘴，转了转眼珠子松手试探问道：“能说吗？”

“对着之蓁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更何况亲都定了。”烛姐姐狠狠搓了几把自己的脸。

“上次花涧楼你和端王爷才撞上一遭，转头皇上就给赐婚了，这大婚之日俩人再见得多尴尬啊。”

花涧楼，看来烛姐姐和端王殿下之间，的确生了许多我全然不知的羁绊，或许还有情愫。有几分可笑的是，如今来看，伶君都比我清楚许多。

烛姐姐白她一眼，回了句：“你那小脑瓜啊，成天想的还真都不离话本子里头那套东西。”又对我道：“之蓁，这事儿就又说来话长啦，全赖你这小表侄女，待会儿让她跟你说。”

伶君竟也不恼，挠着头不好意思地撇嘴笑了，将此事细说一番，我听到偷窥一处忍俊不禁，她却蔫蔫地道：“这回我可真那什么，守口如瓶的，除了今儿对着小表姑谁也没提过。乖乖在家练了好多天字帖呢，唉，金勾好久没去了，更别提花涧楼，没脸去啊……”

“有脸你也去不成，花涧楼走水了。”烛姐姐垂着眼皮吹了吹茶水，瞧瞧伶君霎时间瞪得滚圆的一双杏核眼，“不严重，发现得及时，但估摸着重新开张，得等上好一阵儿。”

伶君跳起脚来嚷了声：“千秋先生不会出事吧？”

我上前安慰了几句，只听烛姐姐悠悠道：“就猜你准会这么嚷，不会，他那天根本没到楼里去。”

伶君抚着心口猛顺了好几口气，连连说着“幸好幸好”，又忽地眉头一皱，转过头问她：“不对，走水我都不知你如何知道？连千秋先生在不在楼里都一清二楚的，莫不是……你那天去了花涧楼？”

“这——”烛姐姐装糊涂算是一把好手，编谎话却不在行，支吾半天吐出句：“这不是方才还在谈赐婚么？管我去不去花涧楼作甚？”

“赵嬢嬢，你这话头转得可太生硬了，看来是去了不假。”伶君一嗅到猫腻，五官六感立时灵妙异常，“方才你还道‘有什么不能说’呢，转眼间自己又想捂起来不说。叫我猜猜，捂来捂去的，莫不是又撞上端王爷啦？不对不对，你应该跟我一样没脸自己去，不会是……”

她一脸坏笑：“被人家请过去的吧？”

我心下一沉，敛目去瞥烛姐姐，只见她虽面色未变，强作镇定地向伶君继续装糊涂，耳根子却染上了层薄红。

伶君显然也瞧见了，刮着脸嚷：“哎哟哟，赵嬢嬢羞了呢，我可头一次见！是不是俩人花前月下听曲谈心的？哦不对走水啦，那你又英雄救美……”

“伶君，烛姐姐若不愿说，你就别乱猜了。一时间这么多变化，她也有自己的思量。”我又道：“我知道姐姐是个凭心意而为的人，先不论天家赐婚绝非儿戏。只说端王殿下与你实算有缘，姐姐……心意如何呢？”

她低了头，束发垂落，瞧不见面上是何颜色，却避之不答，舒口气闷闷道：“绝非儿戏我深有体会，这不，我家的门槛这几日都快被送礼道贺的踏破了！听说远在衡州的姑母也要来一趟！可我想了几晚上也想不明白，你说，皇上他老人家为什么要给我和陆……端王殿下赐婚呢？”

“瞎琢磨这些做什么，这婚赐得不好吗？不正堵了悠悠众口？流言反成佳话啊。那端王爷生得朗朗落落的，还是皇后娘娘的养子，虽然么，据说因为出身咳咳，”伶君压了压声音，“不大讨咱们皇帝陛下的喜欢，可毕竟是亲王呀！”

“我要是赵嬢嬢你哟，不用去北疆吃沙子活受罪，还赚了位闲散王爷，”她咂咂嘴道，“做梦都得笑醒！”

烛姐姐听了这番论调，只拧眉问了句：“你真姓沈？”语气里透着股难以置信。

我笑道：“伶君的话说得胡，可也有些道理。陛下说不准也听说了几分你与端王殿下，觉得是段良缘，你未嫁他未娶，正值芳龄，不如凑成……佳偶一双。抑或是，殿下自去求了这桩婚事，也未尝不可能。”

“小表姑高见呐。”伶君乖乖地拿帕子捧了块儿茯苓云饼递到烛姐姐面前，笑脸迎过去小声道：“王妃娘娘，求你个事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