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大梁至死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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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大梁至死不忘
当晚言嵘就收到了薛城派人送来的上好伤药,还带话说希望她快点好起来,改日再亲自登门赔罪。
言嵘礼貌表示了感谢,然后回到别馆就顺手扔给了长歌,长歌手脚利索地埋进了花园树下,虽然不一定所有东西都有不良目的,但小心些总归没错。而且白天还一副欠扁嘴脸的家伙晚上就送药,难免不让人多想。
入夜,长歌服侍言嵘睡下,自己趴在床沿边打盹。大虞不设暖阁,言嵘又怕一个人睡,长歌干脆就睡在床边,来此月余,天天如此。
言嵘睡着睡着,忽然道,“何将军他们,该走到哪里了?”
长歌想了想,回她,“走了十天了,应该走过两个驿站了,眼下只剩咱们了。”
偌大一个驿馆,只有她和长歌两个大梁人,连驿馆里洒扫仆人都是虞帝派的,自然是为了方便监视。虞帝看着无比宽容慈眉善目,但别忘了,他可是一个帝王。她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两人曾并称东陆双子星,如今,另一枚星子已经熄灭十余年了。
“商贾小贩、茶馆花女,不都是我大梁子民么,”言嵘睁开眼,“有我大梁子民,便有我大梁。”
“是,”夜已深了,长歌轻轻唤了一声,“大梁至死不忘。”
“来,”言嵘掀开薄被,示意她过来一起睡,长歌以前还总是拒绝,来了大虞月余,深夜的寒气还是冻得她直打哆嗦,所以她没有犹豫,轻手轻脚跳上了床。
“白天的时候,你有些冲动了。”虽然言嵘制止得及时,但长歌的动作其实也挺明显了,“我知道他们说话过分,可是咱们不能生气,我们不是来和他们理论的。”
“只需要熬时间,”长歌嗫嚅道,“可是那个七皇子着实过分。”
言嵘拍拍她的手臂安慰,“不管他,薛城薛北啥的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只需要等三年就好了,坚持三年我们就能回家。”
多待一天,就能多给王兄争取一天的时间。前天密探传来消息,王兄已经回到大雁宫,她的王兄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有他在,大梁不愁将来。
他们兄妹生于大梁动荡之际,那场金陵之乱,丢了兰陵十三郡,折损无数精兵强将、文武百官;先太子殉国,太子妃自刎朱雀门;那一年新立的石碑尽是衣冠冢,战死的将士们流的鲜血浸湿了宫墙前的青石板,护城河里满是贵族子弟的累累白骨。经此一役,金陵朝野尽是耄耋翁。
不去想那些往事,言嵘温柔地拍着长歌的手背,两人低低地说着琐碎闲话,“你的脚伤确定不需要再找林姑姑再看下?”是长
歌的声音。
“崴了一下而已,不必麻烦林姑姑。见面次数多了不好,”言嵘的声音低下去,半晌才道,“反正,到时候咱们都能回大梁去,不急。”
后两天是大虞的浴佛节,大梁没有这项节日,言嵘也怕多行事端,干脆称病辞了邀请,等到晚上热闹消退了不少这才偷偷出门。
自然不是从驿馆大门出去的,从大门出去还是头一天面见虞帝陛下。那天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林姑姑,大梁名医周老先生的徒弟之一,也是如今隐藏在大虞的眼线之一。避开大虞耳目出入驿馆的路径,便是她告诉言嵘的。
来了东京这么长时间了,言嵘走遍了东京街头,自然轻车熟路。今日的东京街市,较往常更加繁华热闹,尽管已经接近节日的尾声,熙攘的街道仍然是车来车往,人声鼎沸。
言嵘和长歌换了大虞的服饰,在街上随意闲逛,来往众人或欣喜讨论白日里佛像游行的壮观景象,或叨念斋会琐事、求子结缘。大虞百姓热情好客,脸上不见忧愁之色,连街边小贩都面色和善地端坐一旁,很少卖力吆喝,也不生气从大梁来的精干商家抢走他的生意,手里握了一把瓜子,准备嗑完了就收拾东西回家,再沿途给老婆孩子带点夜宵。
“小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卖首饰的老伯见言嵘的目光被他摊上的小玩意儿吸引,开口道,“长得水灵灵的,是从梁国来的吧?”
“正是,”言嵘,“老伯是怎么看出来的?”她们还特意换了大虞的衣裳,居然这么好辨认的吗。
“哎呀,如今大梁人来得不少了,大街上吐口唾沫砸到十个人,得有七个是大梁人呢。小姑娘也是跟着家里人过来经商的?”
言嵘顺手推舟,“是的,跟着家父来这做点茶叶生意。”
“茶叶可是高端生意啊,就是需要来回奔波。不过啊,近年两国通了水路,想必也方便些了。”
“的确如此,但一时半会想家也回不去。”
老伯聊着聊着发现话题扯到了这,怕她因为战乱伤心,赶紧岔开话题,“小姑娘喜不喜欢河灯啊,送一个给你吧,今天好多人买了祈福放河灯呢。”
“不用送,”言嵘示意长歌掏钱,“我们要两个。”老伯立刻打包给她们,言嵘拿着河灯端详,小小的一个,工艺不算太好,但相较于价格,算得上物美价廉了。
言嵘没注意看路,抬头就撞上了一个人,那人一副臭脸,很不客气地开口讥讽,“大梁的女子都如此不知礼数么。”
又是他,言嵘已经习惯了薛城话里话外都是刺,没有回怼,立刻福了福身子道歉,
“真是抱歉,言嵘方才注意力并不在此,没有瞧见七皇子,给您赔罪了。”
薛城以为她必定记恨前几日围猎时自己给她难堪,没想到她竟看不出一丝恼火,直接柔柔地道歉了,再揪着不放显得他不君子、没气度,只好缓了语气,“无妨,今日街上人多,公主可要看着点路才行。”
言嵘微笑道,“多谢七皇子,言嵘会注意的。”
他旁边的侍官小声道,“七爷,该走了,时间要来不及了。”薛城没有停留,略过言嵘便往别处去了,月白色华袍的身影逐渐隐在了茶楼之后,很快就看不见了。
不去理会薛城,二人拉着手走向河边准备放灯,不远处忽然传来响动,两队禁军齐刷刷地跑动,旋即有人撞响了暮钟。
三长一短,出事了。言嵘和长歌对视一眼,立刻准备往回走,还没走出多远,就有全副武装的禁军,迅速设置了关卡,开始逐一盘查。
长歌悄声道,“公主,溜吗?”她们还未曾办理大虞的文牒,换了衣裳偷偷出门,自然不可能带着大梁的入关文书,没出事倒好,出了事盘查起来怕是有嘴说没人听。
“前后都是禁军,怎么溜啊,”要是溜走被逮住,还得盘查为何溜走,今天肯定发生什么事了,稍不小心就会与之牵扯,倒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说自己乔装出门来得好,鲁莽任性的公主总比满腹心机的公主不容易引起怀疑。
禁军很快查到她们这里,言嵘拿出大梁令牌,解释自己和侍女偷溜出门。卫兵半信半疑,或许认不得令牌是真是假,只能带着她们去到侯都尉面前去。
侯都尉拿着令牌左右掂量,打量了她们一番,这才吩咐让她们留下,待全部盘查完毕再送回驿馆盘查。
言嵘对他扣押自己非常不满,故意大声呵斥,“你认不得大梁公主的令牌吗?不识字么?凭什么扣押我们?一个都尉胆敢对我不敬,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