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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顾凝玉乖巧应声，与纱月转身离去。

许氏目光放逐于女儿渐行渐远的背影上，回想起女儿懂事的缘由。更回想起女儿先后被投毒、刺杀的事，心痛不已。

那超于现下年纪的成熟，总带着怜人的感觉。剥夺女儿天真、朝气的童年的罪魁祸首，其实也有她。

若她会一二心计，护着女儿，便不会如此。

深深地吸了口气，身心泛凉，如身处数九寒天。垂下眼帘，心事重重地道：“求母妃指点一二。”

徐氏蹙起的眉微微舒展，语重心长地说：“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惩治犯错的人。莫怕你婆母说些什么，或是责怪你。因自始至终作恶的人，都是林渊的小妾。”

母妃的话令她无后顾之忧，许氏深思熟虑片刻，决心给吴氏一点教训。抬眸迎上母妃坚毅的眼神，底气十足，“母妃，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徐氏“嗯”了一声，攥起女儿的手，将她的手捂在手心里。教导归教导，追根究底是自己的心头肉。落入勾心斗角的院落里，受尽苦楚，她还是很心疼的。

绿荫如盖的王府园林中，顾凝玉与纱月缓步前行，不住地观赏美好景致。

成为鬼魂飘荡于许王府，寻求一线生机时。

这里只有枯黄树叶铺满石阶，偶尔凛凛寒风刮过，残败的枯枝摇摆不定，再次受摧折。因感受不到人世间的真实冷暖，她单单觉得风很无情很狂妄，一如夺走他人性命的天意。

听闻鸟鸣声低回婉转，夏日蝉鸣附和着那自然中的音律，顾凝玉感觉颇为奇妙。

而姹紫嫣红的杜鹃花在假山上竞相争放，在幽深的松树下，有山野画意的惬意感。

纱月朝着小姐的视线观望了半晌，又打趣道：“小姐下辈子，可是要变幻为花草树木，或是鸟兽虫鱼？现下在考虑着，是做树好，还是蝴蝶好？”

顾凝玉扑哧一笑，忙去闹她，“我若成了树木，你可是要当那杜鹃花？由我保护你。”

被挠咯吱窝，纱月受不得这样的感受，不住地笑，求饶道：“小姐饶了我，下辈子奴婢还要跟着你，保护你。来世你为百灵鸟，我为树木，给你安家，为你遮风挡雨。”

不等顾凝玉说话，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何为树木，安家？”

主仆二人朝着声音发源地望去，身穿天青色长衫的少年堪堪过来。依照上一世的记忆，顾凝玉极快地认出，那少年是自己的表哥许凌。

她与纱月忙施礼，“玉儿见过表哥。”

“奴婢参见表少爷。”

许凌拱手回礼，“表妹不必多礼。”

顾凝玉对这位表兄的关系不如许岫玉亲厚，兴许是因他是男子，平素意见不同，话不投机的。

许凌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儒雅气息，个头比十一岁的顾凝玉高过半个头。模样清秀俊逸，有他父亲许王府世子的影子，世子也就是她的舅舅。

顾凝玉打量着这位表兄，少了弱冠之年的老学究气质。如今青涩的翩翩少年郎模样，若是立于贵女们面前，必定会受到追捧。

当初康槐设计陷害，连许凌也未能逃过灭顶之灾。阔别一世再相见，倒是有些亲切感。

许凌注意到她的目光，却以为是数月不见，生疏了，露出温和笑容，“玉儿，你可要急着去别处？不如同我切磋棋艺。”父亲曾夸过，他的亲姐姐许氏，是许王爷众多子女中，棋艺最高的。

顾凝玉是姑姑的女儿，想来在棋艺方面，尽得姑姑真传。

回往宴客席也无趣，顾凝玉颔首应允，“表兄带我去对弈之地。”

“好。”许凌走在前方，做出邀请的手势，“请！”

顾凝玉与纱月跟随在许凌身后，见他身入松柏，高大挺拔，举止温文尔雅。以前只知表兄是人人称好的君子，她心生敬意，知道这样的人最是严厉。上辈子一直疏远、规避着，这算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看他整个人。

可，总觉得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

表兄妹二人坐在凉亭里，南北对立。

许凌观摩着顾凝玉的落子的每一步，起初惊觉姑姑果然棋高一着。连她亲自教导出的十岁女儿，都能如此厉害。

当顾凝玉轻而易举的以黑子围困他的白棋子。他绞尽脑汁思虑下一步，而她似是旁观一般，能懂真情实况，更能对他招招致命。

许凌喜怒不形于色，平淡地夸了句，“玉儿果真厉害。”语气中毫无心服口服的情绪。

顾凝玉布局时，反复思量那一种隐隐感觉不对的地方，是对许凌这个人独有的感觉。

她回过神来，谦逊道：“玉儿不过是雕虫小技，最后一定是表哥赢。”她委实不能赢。

“你对自己就这样没有信心？”许凌展现不悦神色，越是厉害的人，越率先自认输，他总有不服之感。

略懂棋艺的纱月立在一旁看了许久，深觉两人都不简单。表面上小姐委实厉害，每每都能让凌少爷陷入困境。

可慎重思量过后，都能一一破局的凌少爷，又何尝不厉害呢？

对坐的俩人目光定格在黑白两子纵横交错的棋盘上，继续对弈。

身陷困局的许凌心中莫名慌乱，脸上却表露得风平浪静。在万念俱灰，等待输局时，顾凝玉纤细白皙的小手指将她的黑子放在楚河交界处，许凌赢定。

他这一局险胜，暗中觉得顾凝玉此人，心思深沉，难以掌控。

“表哥，你赢了，恭喜！”顾凝玉表现出孩童惯有的天真笑意。

许凌看着她，有难以言喻的感受。不看外貌，单看棋局，谁都不会认为与他对弈的人仅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他眼底尽是疑惑，也高兴不起来，“是玉儿让着我了。”

是玉儿让着我了……顾凝玉一听这句话，蓦然惊醒，是康槐。当年对弈时，康槐常说这样的话。她对许凌的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原来是隐隐觉得他与康槐有相似之处。

同样的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实际都有一些城府。尤其在下棋当中，她能感受得到。

不管是不是错觉，都要避开，或是小心提防这样的人。

顾凝玉掩饰内心的异样感受，面带微笑，“表兄，我想去找岫玉玩，先走了。”

话音甫落，拉住纱月的手，另一手提起裙摆往前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