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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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奔了一盏茶的功夫,听着后方人声渐若潮动,锦盈心下惴惴,腿脚也越发软绵无力,突然脚踝一软,一阵头晕目眩,咚的一声!顿时两只黑葡萄般的眼珠子火星四射,心头涌了千万种感觉上来,传到脑海中就生生组成了一个字:疼!
锦盈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膝盖,又小心动了动脚踝,还好,还好,没崴到也没擦伤。
想到这,她居然觉得还挺幸运,咧着嘴乐了乐,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戏虐,含着笑音,“这个时候了,不是应该哭鼻子?”
锦盈听着声音耳熟,抱着膝盖迅速转了个弯,端正好坐姿之后,这才抬起头来打量,只见斑驳的光影中站着一个身着酱紫色斗篷的少年,身形高瘦,挺如松柏,此刻揣着手半隐在杏花簇中。
阳光透过摩挲的老桠枝杆,透洒到他的身上,一帧一帧跳动着,让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玫红色刻金缠枝花的苏缎衣袂,被一股裹着杏花香味的碎风掀起,一半浸在光芒中,一半隐在浅褐色的阴影里,沉得似水,亮得如金。
再抬头,就看到一双沉浸得如同菡萏出水的眸子,嵌在鬓角若裁、五官深刻的清隽脸上,锦盈唰的一下将头转了回来。
“呵呵!”少年失声笑了起来,“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你害得哪门子的羞。”
锦盈瞪大眼睛盯着他,心道:你才害羞!我不过是觉得自己摔了个狗啃地,在一帅哥面前不好看罢了,面子,面子,懂吗?
刘琛显然也注意到她此时的窘迫,向前走了两步,伸出右手,道:“再不起来,那些人就都到了。”
锦盈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眨着无辜的眼睛,道:“殿下好,许久不见。”又觉得现在这么个情势,应景似地追了一句:“现在怎么办?”
刘琛看了看她,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目光却落到林外。
锦盈顺着一瞧,这才看到,原来自己闷头奔了这么久,居然到了杏林东侧的滴碧湖。
滴碧湖是一泊人工湖,紧挨着几十亩地的杏林,远远望去,似一滴泪水,水呈碧绿,因此取名为滴碧湖。
传闻,在原家买这座宅邸之前,它曾是前任太师顾玄的府邸。
顾玄二十岁进士二甲登科,入翰林,先从庶吉士熬起,经院士,入内阁,拜太师,以一生辉煌的战绩狠狠在朝中刷了一波存在感。
只是是人都有遗憾,顾玄也有。都说忠孝不能两全,顾玄从小小的庶吉士熬至太师,秩比自然是越做越大了,但同样陪伴自己母亲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及至致仕后,他才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好好思索起了如何尽孝这件事。又因顾老太太喜爱荷花,顾玄咬牙花了半生积蓄,命人凿穿两条运河,贯穿成了此人工湖泊。这也是作为清官的顾太师一生最高调的一次,虽然在朝中受到了多名御史的弹劾,但却在民间小范围传颂成了与大孝子董永一般的故事,一时风头无二。
再后来顾玄上书死谏,直言先帝宠爱幼子太甚,惹的先帝龙颜大怒,顾家男丁均被流放,女眷皆被入了奴籍,先帝犹不解气,又将此宅收回内务府发卖,卖后的款项充了国库这才作罢。
后来老皇帝崩世,新帝荣登大宝,终于能下旨将恩师一家悉数接回。只是顾玄老迈,当时早已死在了流放途中,没能熬到顾家起复。其子顾存也因多年的风沙侵袭,沾了一身的伤病,回来拖了几年,没赢过大限,撒手去了。
如今惟余顾玄之孙顾乘与其母顾太太惨淡经营,圣人虽感激恩师一片扶保赤诚之心,也复了顾家往日的殊荣,但此宅已然归了原家人所有,他是天子,也不能随心所欲褫夺他人之物,于是只能另赐了不逊于此的其他宅地。
刘琛皱了皱眉,很快做了决定,启话道:“去水榭!”
锦盈刚想问哪有水榭,目光飞快从正在消冰的湖面上扫过,落到了对面的三间大瓦房上。说是大瓦房,样子却有些苍凉,只因潋滟水光的琉璃瓦上却盖着厚厚的茅草。
锦盈记得清河府内也有一泊类似的活水湖,只是修建了更为匹配的精致水榭,相比较而言,眼前的房屋倒更像是乡间的茅草屋。
当二人沿着两旁矗立着嶙峋怪石的小路奔到时,锦盈攥起的拳头这才稍稍松了些。
蔓延满目的俱是水中潋滟,跳跃在茅草屋顶上的旖旎湖光之色。草屋依水而立,灰色的樯橹,黑色的屋檐,屋脊上方盖着满满的干草,顺着琉璃瓦倒垂一片,为萧瑟的瓦房平添了几分野趣。
廊庑外四角各挂着一盏大红色万字不断头的八角宫灯,庑外立着四五块硕大的太湖石,石前摆着许多苍翠色的盆栽,有香樟、雪松、夹竹桃和桂树,郁郁葱葱,一派向荣之色。
锦盈在震惊中掀帘入内,就听到了一声不悦的男音,“出去这么久,可抓到兔子了?”
脚步顿时一滞。
因是前后隔断的内外间,透过单薄的门扇,锦盈几乎能闻到里面濯濯的檀香之气。
刘琛看着锦盈一脸的窘相,觉得很是有趣,笑道:“抓到了。”说着抬脚走了进去。
这里虽然距离外院仅仅一墙之隔,但毕竟还是内院的范围,锦盈低着头心里止不住地在想,这被单独招待的贵客到底是谁,这小晋王同她一起回的洛阳,身份对宫中正主来说也不算是能让人放心的,这原大人能坐到三品的位置,可见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就算要交往,要图谋,要上进,也应该不会从这个完全没有机会上位的藩王身上下功夫才对。
正在心绪纷乱时,抬头一瞧,已然身处其内,只见屋里摆设十分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简陋,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台檀木雕喜鹊报春的落地屏,一方红木填漆八仙桌,几把太师椅。再往里是一条通炕,炕上摆着红木雕花卉的案几,案几两头各一个蒲团。
其中一个蒲团上,此刻歪身坐着一个男子,着一身紫色团龙章纹的舒适直缀,脸色沉得似水,倒眉如峰,骨节分明的左手此刻正捻着一枚白子,盯着棋盘沉思。
刘琛解履后盘腿坐到案几前,盯着男子手中的白子,笑道:“三哥这步棋还没想好落于何处吗?”
团龙章纹?三哥?锦盈在心里过了两遍,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虽说京城贵人多,可穿着龙纹饰衣衫出现在当朝三品大元的家中,又被藩王称之为哥哥的人,少说也得是位皇子级别的,又是行三
“啊!”锦盈惊颤喊了出来。
忙要跪倒俯拜,旁边的侍女眼疾手快,在她膝下塞了个秋香色的牡丹绣饰蒲团。
“拜见太子殿下。”锦盈堪堪跪了下去。好在她曾经见过皇帝,学过一些简单的宫廷礼仪,自觉这一大礼行得还算标准。只是前两次进宫,她都是随着人流在后面远远地磕个头,这般近距离地与皇室中的男子见礼,还是头一次。一紧张,难免人也显得有些傻气。
太子眉间雪色更浓,盯着她近乎生分的动作看了看,问道:“你是?”
廊庑下此时起了窸窣的争执。
“我们就是进去搜寻一番,若是无人自然会与客人致歉。”为首的人似乎底气十足。
然而拦住他的人底气似乎更足,“呵,抓贼?”他上下扫了面前之人几眼,“在这?凭你?”
再后来几句,锦盈没听太清,她努力想了想,方才进来时,似乎并没有护卫出来拦阻,忍不住抬头朝着炕上望了一眼。
刘琛很快明白了她眼中的担忧,护卫只是保护太子的安危,他亲自带了人进来,自然没有露面的必要,现在原家的人带人搜了过来,或许进不来屋内,但会不会将眼前的丫头供出来就不能保证了。
他想了想对太子说道:“殿下,原御史方出去待客不久,这会原家自己人闯进来,不好再让他折返,我还是出去应付一下吧,免得引了人过来就不好了。”
太子点点头,嘱咐道:“顺便让人去寻原直海,那些人请不过来便算了,不必勉强,本宫侯在这许久,也呆腻了”。
刘琛笑道:“殿下当着臣弟说说便算了,切莫朝着堂官们过气!”
太子哼了一声,不服气道:“我可没真的指望那些两面光的人能多站在我这头,这次不过是不得已才来相求,他们还真借势抬起了身价。”
刘琛瞥了一眼锦盈,锦盈忙低下头去,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刘琛劝道:“殿下占着大义名分,什么求不求的,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不过殿下也别怪他们,明哲保身也不算什么大过,总归是那边也逼得紧了些。”
他见太子不再发声,这才从炕上下来,芨鞋走了出去。
太子扫了眼地上,对着身旁一着宫装的女使道:“赐座!”
锦盈长出口气,道了谢,从善如流地坐下。
刚坐下不久,外面便响起了一阵争吵。
锦盈吓了一跳,仔细一想,虽然不知道外面那位护卫装扮为何,但晋王今日却是一身十分常见的便服,按照原英的说法,原家西府的人应当也没经历过太多官宴,没什么机会认识他,因此两方这才杠上了。
屋外领头的,名为原杰皓,是西府原大老爷的嫡出次子,东西两府中排行第七。
原大太太是继室,与原大老爷算是老夫少妻,年龄差了十五六岁,原杰皓刚出生时,大哥原杰群早已不是垂髻孩童,原家的财产就这么多,传到原大老爷手里,又能有多少,是以从一开始,原大公子便对刚出生的原杰皓起了防备之心,自小到大没少在自己老子那里使绊子扎钉子,原大太太起先还跟原大老爷抱怨,但原大老爷是传统意义上的直男,因自己前头老婆没了,只留这么一个孩儿,又是嫡长子,心眼自然偏得没地方,可眼前的娇妻也实实在在冷不得,于是只好两边太极不断。
这太极原大老爷打了多少年,原大太太也接收了多少年,早就将心里仅存的一点希冀灭得干干净净。直到原杰皓渐渐长大,两个儿子有了势力相当的正面较量,原大太太和原杰皓的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原杰皓的野心也不再仅止于争夺原家这点微不足道的家产,虽然自己习文练武样样不行,但好在他性格精明,左右逢源,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然攀上了朝中好几位大员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