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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不起，我不小心碰到了您。”说着，小孟凡调转身躯，尽量不让爷爷发现自己靠在沙发一端的真皮扶手上。

“你告诉我，你家住在哪儿？”陈父淡淡地问，语气似乎比之前温柔了些。

“我住在农村，具体那里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对了，爷爷，我妈不是都跟您说了嘛，您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你妈？谁呀？”

“就是她呀。”小孟凡指向在陈父另一侧熟睡的陈曦微。

“你怎么管她叫妈妈呢？”

“她……她让我叫的。妈妈很爱我，还有爸爸，爸爸也很爱我。”

其实作为孩子，小孟凡还并不能真切体味到父母的爱，可能是亲生父母活着的时候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时间还太短，他一直以来都跟着爷爷相依为命，这也使得他对于父母的爱与其他小孩子仍有所区别。但是，在他心中这对崭新的父母是能够弥补这块缺憾的，他相信。

想到这里，小孟凡心中是既甜蜜又凄苦，因笃信而甜蜜，又因迷惘而凄苦。他似乎感觉到了，一旦爷爷奶奶并不同意自己寄宿此间，父母自然不能跟爷爷奶奶撕破脸皮，那么自己只能到当初那个人烟罕至、垃圾成堆、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他并非喜新厌、好逸恶劳之人，他可以一直陪在久病缠身的爷爷身边伺候他。可如此一来，正如父亲赵小天讲的那样，自己的前途作为一个孩子，应该期许、希冀美好的未来，这并没有错。

“你的亲生父母真的死了？”陈父忽然问道。

“是啊，死了。”小孟凡也从冥想中挣脱出来。

“想不到，你的命运还真是坎坷呢。”陈父喟叹说。

小孟凡并不晓得“坎坷”是什么意思，相信跟“痛苦“悲伤”差不多，至少小孟凡是这么认为的，以至于他的脸色不由得黯然惆怅了。

“听曦微说，你很懂事，也很孝顺？”陈父又问。

“我不知道。”小孟凡无法界定何为“懂事”，又何为“孝顺”，索性坦诚以对，既不自夸，也不自谦。

“你倒挺诚实的嘛，现在这个世道能遇到像你这样诚实的小孩子实在是太不容易啦。”陈父竟然无聊到发出这么一句感慨来。

现在是个怎么样的世道，小孟凡并不清楚，他压根也没想那么多。他只想父亲帮忙打赢这场官司，这样亲生父母就能够死得瞑目啦同时爷爷也有钱了，并且能够治好身上的病另外，自己的将来亦能够有所作为这个崭新的家庭能够幸福美满。这就是此刻他内心的想法，也可以说是一种愿望。至于世界大同、大道为公的浩然之气，小孟凡不明白，更不想明白。

“爷爷，听妈妈说您是老师？”小孟凡艰难地鼓起勇气开口问了这么一句废话。

“是啊，差不多干了三十年了吧。”

陈父是否也在追忆旧日的岁月？看他不露声色的平淡表情，没人能窥视。

“三十年？请问您是教小学生还是中学生？”小孟凡的胆怯似乎因陈父和颜悦色的回答给彻底打消了。

“都有。最初是小学生，之后是中学生，再后来就是高中生，只有大学生我没教过。”陈父说。

“那又是为什么呢？”

“怎么跟你说呢，以前没资格教大学生，现在则是不屑于教大学生。”

“不屑？什么意思？”

“现在的大学生都太贪玩了，而我又是个彻头彻尾的严师，我深知自己无法改变他们满脑子的奇思怪想，又怕徒生闲气，索性谢绝了教委的任命。至于大学的聘任书我也收到过不少，但都让我给回绝了。”

“那您就没想过试试？”小孟凡话一出口，立知不妙，心想怎么可以跟爷爷这么讲话呢？连忙道歉，“对不起了爷爷，我说错话了。”

“没事的。再说了，你说得很对，也许我真的应该试试。一些我教过的初中生、高中生，上了大学之后都给我打电话说大学老师不好，还没我教得好呢，便希望让我到大学任教，可我呢，在听了很多同行讲大学生不好管，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我可以到大学任教，说不定还真的能让学生们喜欢上我呢。但是呢，人生就是这样，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我也不后悔，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你说呢？”说到后来，陈父竟笑呵呵地看着小孟凡，并且希望他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其实也不能叫做问题，更像是对小孟凡进行哲学上的传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