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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木桶像是才从粪池里捞上来的，甩在地上不一会，空气里就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气，赫湘重淡淡瞥了眼被润湿的泥土，开口道：

“王德，我记得，这部分似乎是你负责的吧？”

“哼，哪来那么多废话，你不是好心么，就知道帮那老东西干活、怎么不晓得替我们做点？”

瘦高个的太监一脸理所当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对赫湘重和老太监的关系十分不忿，戚向玉有些懵：

“小重，你和那位老伯有关系吗？”

赫湘重捡起扁担，默不作声扫了眼顶端缠着的麻绳，轻描淡写：

“我曾经饥饿难忍晕倒在这附近，张公公怜我无助便舍了些吃食，自此我便用劳动回报他，一来二去次数多了，这个人许是把我当作了他的什么亲戚吧。”

“喔，是这样啊，难怪他对你那么不客气，仿佛你和他是同僚似的。”

虽然赫湘重这张脸和周身气度怎么看怎么和阉人搭不着边，但来自同伴的欺压，显然要比太监呵斥皇子更加合理，只是……

[七七，命运之子好歹也是个皇子，宫里的人难道不认识他吗？]

[根据数据显示，先古时期的皇宫是非常纪律森严又信息闭塞的地方，对于底层的小太监来说，皇族身份尊贵、不可抬眼直视，一般都是通过对方出场的阵势和衣着打扮来判断的。]

戚向玉听到系统的回复，认真思索了一番，确实，昨天看到的那两个“殿下”，衣服就算不是明黄色、也都带着蟒龙相关的配饰，前呼后拥的，一看就身份不一般，而赫湘重身上的粗布烂麻也就堪堪蔽体，还不如对面那太监穿的好，因为方才的烧火，俊逸的脸蛋都被黑烟遮住了，瞧不清也正常。

于是，她提醒道：

“小重，你要是想伪装的话，记得别把脸露出来啊，你长得太好看了，很危险的。”

“嗯？”

“就是，他们现在不是把你当作了普通人了嘛，你和他们气场不一样，很容易暴.露的。”

赫湘重略加思索，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下意识抚上自己的眼睛，笑意微冷。

这个神，该说是蠢呢，还是装得像样，整个皇宫只有他生了这种不详的眼睛，那些人可不是因为没认出他才故意刁难的。

难道说、在她的认知里，绿眼睛真的平平无奇……？

[不过七七啊，你说命运之子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呢？这样不是会让别人看轻他从而招致麻烦吗，这个时代的话，皇族应该很“尊贵”吧？]

戚向玉悄悄问系统，她有些不解。

[资料里有提到这种行为是“扮猪吃老虎”，先是让别人以为他是个不足为惧的废物，然后在紧要关头一举展示身份，从而让羞辱、瞧不起他的人追悔莫及，达到打脸的目的。]

[小重才不会这样！……让别人难堪这有什么意思，他肯定是怕自己的皇子身份暴.露、那位老人家从此不敢接受他的帮助才特意隐瞒的吧，而且如果小重的事情被别人知道，这个欺负他的太监可就要受罚了。]

戚向玉自觉找到了真相，她看着少年温良柔顺的样子，欣慰之余又有些发愁，任务目标太善良了怎么办？乐于助人虽好，可被逼着做事就不美妙了，他点头的神情这么自然，长期以往，万一养成习惯了可怎么办？

“小重，你别做这些了吧，又不是你的工作，为什么要听他的？”

刚从粪池里捞上来的木桶晃晃悠悠，垂在两边的麻绳绷成一条直线，少年的肩膀在粗长扁担的压迫下显得是那么单薄，隔着虚拟空间她也能感受到那刺鼻的气味，然而对方却像闻不到一样，脚步踉跄着走到瘦高个太监指定的菜圃地里，豆大的汗水滴落到田梗上。

“别担心，这些我已经做惯了，不会花很久的。”

“可是，你没必要替他……”

“神仙姐姐，”赫湘重直起身擦了把汗，湿润的发丝熠熠闪光：“神仙姐姐，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自愿做这些的呢？”

“欸，可是，”戚向玉一愣，“因为，你不是皇子吗？你不愿意的话，他怎么好强迫你……”

“九殿下不是也让我跳河替他找佛串了么？”

“可赫宝莲和你身份一样啊，他就仗着宠爱无法无天，一点都不尊重兄长，真的是太过分了。”

“嗯……”

竟然觉得那只是普通的兄弟矛盾？这真是……

戚向玉的视线中，模样矜冷的少年突然笑了起来，温暖的阳光打在脸上，将一双翡翠色的眸子衬得灵动又漂亮，细腻的绒毛染上一层金粉。

她眨眨眼睛：

“所、所以你别迁就他们，如果不喜欢的话，就直接说出来……”

“好，下次我会试试的。”

赫湘重温声回应，将一个不善拒绝的好心少年扮演得淋漓尽致。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九殿下”叫赫宝莲的呢？那天可没有人喊他全名……

“你要死啊，怎么就捞这么点儿？！这么多块地要浇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去重弄，不装满不准回来！”

突然，一道尖细而刻薄的声音响起，瘦高个太监昂首阔步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扫了木桶一眼，又一脚将之踢翻：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要你浇粪、装这点稀稀拉拉的是留着带回去喝？这可是专门给贵妃娘娘种的高山琼脂玉白菜，要是因为你长得不好，这责任谁去担？！”

“喂这个人怎么这样！”

戚向玉眼睁睁看着木桶咕噜咕噜滚了老远，命运之子好不容易挑回来的肥料洒了一地，顿时气得叫了起来，然而赫湘重却只是略略皱了皱眉，脸上表情变都没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