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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之前，严随从未想过如此狗血淋漓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以至于现在想想，仍是一阵阵犯恶心。

还要从早晨说起。

近日他不再随时随地犯困，空闲时间一下子丰富起来，无处可去，便反反复复去往听风阁。

听风阁在皇宫东北角，园中亭台楼阁并一座大戏台，原本是建来供皇后妃嫔赏花看戏所用，可先皇时期有人在后台自尽，后妃们都觉不祥，不乐意过去，渐渐的也就荒废了。

严随不乐意见人，索性让人将听风阁整理干净，每日早晚带白菜过去溜达。

院子人迹罕至，严随瞧空阔可惜，便辟出一大块地，撒了些蔬菜种子。

宫人们问：“先生喜欢花，怎么不种花？”

“种菜能吃。”严随不假人手的除草浇水，优哉游哉的模样倒真有些心满意足，“以后到哪都饿不死。”

他向来温和随性，说这种话倒也相得益彰，宫人都被说笑。

不过没人将他的话当真。

宫中传言纷纷，谁不知朝阳宫养着当今天子的“金丝雀”，尽管有不少鄙夷，可只要他活着，就是数不清的荣华，又哪里会沦落到需要自己种菜的地步？

一句玩笑罢了。

种子撒下后，严随仿若有了寄托，睁眼就要去瞧他的成果。

这一日也是如此，白菜不知跑去哪里，他独自前往听风阁，才拔完第一颗杂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进了门。

孙元，大将军孙志奇之子，年纪轻轻就坐上了皇城统领之位，若非严随和此人打过几次交道，深知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秉性，大约要由衷的佩服一声“年轻有为”。

这种半荒废的地方，他来此做什么？

疑惑归疑惑，严随在水桶里净了手，规规矩矩行礼：“孙统领。”

“真的是你啊？”孙统领单手拿剑，边走边四下看，“听说你在这刨地种菜，我还以为是胡说。”

严随淡笑：“让统领见笑了。”

“宫里那么多菜，你种来干什么？”

“闲来无事，聊作消遣。”

孙元“哦”了一声，停在严随几步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一脸病容的人。

怎么说呢？

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除了脸苍白一些身子孱弱点，并无改变。

可他的身份不同了。

从前只知他是太子心腹，倒也未觉如何，现在“心腹”变成“男宠”，再去看他，仿佛忽然之间就变了模样。

客套疏离变为欲说还休，进退有度换成欲擒故纵。

尤其是那双眼睛，微笑时轻轻弯下，眉骨上方浅浅的疤痕在苍白面容的映衬下蠢蠢欲动，每动一动，简直要把他的魂儿勾走。

他见过玩过那么多男的女的，无一不是艳光四射的大美人，严随的长相在其中并不如何吐出，可这种隐含丝丝杀伐戾气和冷漠的美丽，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

如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毒药，明知会死，也想要吸上一口。

眼见孙元的目光越来越大胆，其中好像还夹杂着些许别的东西，严随皱起眉，垂眼不和他对视，道：“孙统领假如没有别的事，请……”

“叫什么统领？叫我孙元！”

“在下不敢——统领何故如此？”严随强忍着把此人掀翻的冲动，任由他按住自己肩膀，“统领有何吩咐？”

吩咐是没有的，有的是色心，还有一副可通天的狗胆。

孙云近乎痴迷的嗅着从严随身上散出的气味，双眼发直：“好香啊，你用什么香料？”

严随冷静道：“是药石的味道。”

“你病了？告诉我是什么病，我帮你找大夫——哦我差点忘了，这是皇宫，陛下必定早已让最好的太医给你瞧过。”

任凭严随再如何想要装聋作哑，这句暗含嘲讽的话出口，他的脸色也一下变了。

先不论那些流言有多离谱，孙元明知他和齐渊非同一般的“关系”，依然如此放肆，显然有恃无恐，他现在没功夫，身边没人，俨然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强忍恶心，悄悄后退着。

可孙元显然不在乎他的意愿，一边亦步亦趋跟着，一边着迷的想要抱住他：“回头求陛下将你赏赐于我，我保证你的日子会比这里更好。”

“孙统领，这是皇宫。”

“我知道啊，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个男宠，陛下要多少有多少，我求父亲开口，陛下一定会允准的。”

严随瞳孔微微扩大，张着嘴，忽然像失音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齐渊的男宠。

大概从他单独住在朝阳宫开始，他就被坐实了这个身份。

后宫向来如此，看似平静如水，各方人马互不相干，实际到处藏着无数双眼睛，一点草动都会掀起一阵风，悄悄吹进无数耳朵。

他不是不知道别人会如何说他，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简直——太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