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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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天已入夜。
书童墨宝自码头回来,听完了府内传言,经过整个午后的旁敲侧击,好不容易从谢辞口中得知了被‘筛选’完的事发经过。
房内窗牖大开,简易的木质床榻上新换了条薄被,房里也被清扫整理,仍然挥之不去女子身上独有的淡淡幽香。
墨宝跟在谢辞身后,伸直手臂,捧着两件供换洗的新衫,昂起头,神情十分激动。
“公子,侯府的老爷未免也太狗眼看人低,居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
“不过,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谁会想到来的不是提前安排好的丫鬟,而是与您有婚约的那位六姑娘。”
“那么昨晚,公子算是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啦!”
“哈哈,我省得了,六姑娘是个好的,她来救公子,生怕公子着了旁人的道,娶了别家的女子!”
谢辞刚沐浴完,从屏风后走出,被水打湿的墨发披散在白衣,他慢条斯理地接过外衫,没有搭话。
墨宝对此毫不见外,自动自发地绕到他面前,“公子,看来咱们马上就可以带少夫人回江南啦?”
侯府不欢迎他们,他还不想在这吃人的地方久呆呢。
谢辞十指修长,系完腰间最后一个结扣,只觉耳边聒噪,“不会,她与我取消了婚约。”
“啊?为什么?”墨宝不可置信。
谢辞凝眸,他清晨猜到她的身份也很惊讶,但很快想明白,由头到尾,是他在仓促时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构陷之事并非阮芙的想法,她无意害他,同时也不想嫁他,为了避嫌唯有假借丫鬟提醒。
尽管如此,他也有想不通的地方,比如她何故要对他言语故作亲密,强行留宿在他房内,还执意在众人面前毁了自己的清白。
墨宝见谢辞沉思,有样学样地思考,当真被他想出了星点眉目,“公子,我懂了!”
“嗯?”
“六姑娘若只是为了帮公子,那找丫鬟传个话,或是带封信不就得了。”墨宝双手摆在背后,扬头转圈,“她不辞辛苦,亲自过来,口口声声说要与您退亲,估摸是想引起您的注意。”
谢辞微侧过头,“注意?”
“对呀,公子,你昨晚肯定言语上得罪六姑娘了,要知道女子发起脾气起来,都会说几句狠话的。”
谢辞仔细想了想,昨晚他的确中毒失态。
不过...
他拂袖坐在案桌后,不想再为此事纠结,“好了,不要妄言。”
“我哪有瞎说。”
墨宝歪过头,“公子,你就相信我吧,六姑娘肯定还会来借故找你的。”
“对了公子,我听完你说的,总有个地方想不通,你说早上三老爷进门时,你昏迷躺在床上,六姑娘坐在椅子上,那么为什么传言是你们都躺——”
谢辞翻过一页,视线没从书上移开,薄唇轻启:“婚约呢。”
“什么?”
墨宝被他问得一愣,低头盯书筐盯了会儿,直起身惊呼道:“公子,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把婚约放在您写的摘录中,一并送到书斋那里了!”
订婚约用的纸张很薄,翻折存久了易撕裂,所以前两天晒书,墨宝怕弄坏就挪了挪位置,收到了即要送出去的一堆抄书中。
书童挠头认错,“公子,天一亮我就去四味书斋把婚约拿回来!”
“哎,都怪我记性不好,万一崔先生恰好将那本卖给人了怎么办。”
谢辞出身的谢家世族曾经在扬州一带颇有名望,到如今人丁凋零,日渐式微,空有好名声,这些年来求学的盘缠和束脩全靠谢辞自己。
遍布江南和京洛,学子皆知的四味书斋便是其中一大主顾,崔先生则是此地书斋的管家之一。
“等明日,我与你同去。”
墨宝望了望不苟言笑的谢辞,把‘为什么’三个字给咽了下去,“是。”
...
翌日清晨,墨宝打完铜盆里用的井水,眼巴巴地站在一旁给谢辞递青盐牙具。
他担忧的整晚没睡好,眼下两团乌青。
“公子,原来你要跟我去书斋拿婚约,是想直接赶往府衙去提请退婚,这样是不是太赶了些?”
谢辞无话,侧过身掬水。
“老爷临终前就这么一个请求,他说了不许您擅自退婚的。”墨宝嘟嘟哝哝,“我现在都快觉得您是故意惹怒那位侯府小姐了。”
敲了印的婚约与成亲用的婚书无异,去官府解除是最无后患的途径,但只能由男子那方提起,林建漳从没试过用这个方法,便是误以为谢辞不可能舍得美娇娥。
谢辞看了他一眼,“我没有。”
这次来京洛路途劳累,墨宝实在不想白来一趟,“那公子急个什么劲儿嘛?”
谢辞接过柳齿刷,“回扬州只能坐内河船,每隔四日一停,明日就有一班,我们要赶路。”
“扬州...”
墨宝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八月公子还要去考扬州府的乡试,早去书院能熟悉下周围的安排,此事比娶妻重要,的确不能被耽搁,“公子,我明白了,墨宝趁现在有空,先去整理行裹!”
“嗯。”
二人各忙各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墨宝放下手中在叠的衣裳,“谁呀?”
他猜测是如寻常般来送早茶的芄兰姑娘,手往身后扯了扯衣摆,然后快步走到外室。
一打开门,门前站的却是从没见过的女子。
墨宝犹豫问道:“你是...?”
“我叫春桃,是住湖心的六姑娘的丫鬟。”
墨宝觉得这句话里听着耳熟,眼看春桃说完后让出半身,阮芙便从她后面的庭栏旁缓缓走出,弯起唇朝他笑了笑,“我叫阮芙。”
墨宝睁大眼睛,六姑娘...不就是公子昨天说的那位,原来公子的未婚妻长这样啊。
真是好看!
“书童!”
春桃继续站回挡在二人中间,用手在墨宝面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你家公子呢?”
“嗯?”
墨宝回过神,“哦,公子在里面洗漱,你们找他有事吗?”
他猜得没错,六姑娘果然来寻公子,见了又见,不是喜欢是什么。
“有事,既然婚事作罢,我们姑娘要寻你家公子要回婚约,你快些叫他出来吧。”
墨宝:“...”
大清早赶来,就是为了要婚约,墨宝如兜头浇了冷水,瞬间兴致缺缺,怎的他们两个人都相似的那样急,“我正要和公子出门去取呢,放心,等公子取到了自会去衙门退婚!”
春桃刚要开口,阮芙急忙问:“去官府,那婚约的那张纸呢?”
墨宝想了想,“大人一定会撕毁的。”
“别撕!”
阮芙不假思索地喊出声,在墨宝诧异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我是说,我能不能与你们一道去拿,然后你们将婚约还给我?”
墨宝觉得眼前女子古古怪怪,她既要退婚,要婚约有什么用,难道怕公子骗她不成?
房内,谢辞穿着齐整,伸手撩开外室的竹帘,“谁。”
他略一抬头,阮芙投去的目光与他撞上,只见她的睫毛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遥——谢公子好。”阮芙昨晚被春桃教导了一番,方知原来及笄之后不能随便再喊陌生男子哥哥,难怪书生听到时那么不自在。
谢辞神情如常,略略颔首,“什么事。”
这句话,他是看着阮芙问的,墨宝听了误以为对自己,转过头解释道:“公子,六姑娘她要和我们去书斋,她想直接把婚约拿回去,不用您去官府。”
阮芙的手抓紧在门口,她很怕书生把她赶出去,面前的男子让她感觉陌生,和初见的那晚相比,似乎一样,也不一样。
先前是被火烤的冰渣子,现在是埋在雪地里的冰渣子,后者自是更冷一些。
“那个婚约对我很重要,我真的很想早一点拿到。”
墨宝记得但凡公子遇到外人,向来都是不会轻易开口,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搭话都很难,怎么会愿意同行。
墨宝和春桃默契的对视一眼,心道,看来,六姑娘是没办法跟他们出去。
然而,谢辞闻言,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可以。”
...
***
阮芙急于想看娘亲留下的物件,忘了她不被准许随意出府。好在等春桃去前院书房告备完,林建漳允许了她这次,还替他们安排了侯府专用的马车与车夫。
初秋,天尚且未凉,车厢壁不必涂椒泥,也不用置办厚棉坐垫和绸靠,厢内显得极为宽敞,装了四个人依旧空空荡荡。
两边的白茶木香和果香交织,清冷中带有丝丝细微的酸甜。
谢辞最先上马车,独自选了靠后的角落里看书,离他不远的墨宝则与两位姑娘面对面,隔着张促榆木方桌。
阮芙没有刻意作丫鬟打扮,云雁细锦衣下,是体裁合适的珠络贴腰缝金绫裙。
她掩饰不住出行的雀跃,指腹紧张地攥住衣角绣出来凸起的白珠,时不时侧身往斜后方的窗外探,“春桃,你看那是什么?”
“那个叫货摊,路口这家专捏泥人,涂五彩染料要比普通的贵些。”
“我的绣品也在这样的货摊上卖吗?”
“当然不是,您的绣品是贵客指定的图样,铺子里都不一定有的卖。”
谢辞性子使然,不乐于闲谈,相反墨宝是个自来熟,见状忍不住发问:“六姑娘,你难不成没上过街吗?”
“有,我有的。”
阮芙收回目光,搓衣角的手势越发频繁,“六岁前我常常出去,后来,伯父说外面人牙子多,太危险就不让我出去了。”
墨宝撇过头,若有所思,“这样可怜啊。”
阮芙垂下眼,轻声回应:“不可怜呀,我晓得伯父们是为我好,而且我素日要做女红和学舞艺,本就没闲暇的时候。”
“就是。”
春桃捉过阮芙的手揉按在手心,没好气地反驳:“你是书童你懂什么,大家闺秀就是这样的,俗语叫做,就叫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噢,那我们镇上可不同,姑娘们满山的跑,早春的杜鹃花儿开了要去看,过夏的杏李子熟了要去摘,秋日在河里捉蟹,在田里找地爬子藏的花生,九冬上屋檐捡雪,烤番瓜...”
“还有呢?”
阮芙何曾见识过这种情景,顿时来了兴趣,她不再看窗外,双手撑在桌上听墨宝滔滔不绝讲家乡的事。
春桃受了冷落,听了会儿跟吃味似的打断他,“嘁,镇子里哪有你说的那样得趣,你不要诓我们六姑娘。”
墨宝年纪小,受不得激,脾气一下子点着,“我没有诓,不信你问公子!”
“公子,你说是不是!”
谢辞自然不会理,直到被耍性子的书童扯衣袍扯的没办法,抬起头示意,“他没骗你。”
阮芙上马车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书生的正脸,却也只是掠了她一眼,匆匆别开,与他中药那晚一般,仿佛她是山精鬼怪,洪水猛兽。
他不愿告诉她名字,也不愿看她,虽然不知道原因,反正他很讨厌她就是了。
不知哪来的勇气,阮芙很想与他搭话,软绵绵的语调带上了小心翼翼的试探,“谢公子,你也玩过那些趣事吗?”
“没有。”
墨宝笑呵呵地从旁补充,“我家公子天天呆在书房,谁都没办法把他喊出来。”
“噢,真厉害。”
谢辞的确不善于交往,念在阮芙好心帮过他,他耐着性子回答她一次:“看书有何厉害。”
“...”
阮芙不知道该回什么,她前头那句只是想随意夸夸他,“那你平常会看哪类书啊?”
这次,谢辞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