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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凑到陆鹤闲耳边悄声说道：“晓天阁”，说罢也不再多解释，只朝她抛个媚眼，转瞬间便又坐回了凳子上，继续用蒲扇扇着风，瑟瑟发抖着等下一个顾客。

陆鹤闲闻言，敛眉略一思索，便小跑着追隋心去了。

二人继续沿着街巷闲逛，一直逛到了未央湖边。

一路上陆鹤闲都有些忐忑不安，生怕隋心猜出些什么，或是直接问她方才那少女所言究竟是为何意。

毕竟对于隋心的聪敏与细腻，陆鹤闲是毫不怀疑的。

虽然她的本意也并不是想要瞒着隋心，只不过兹事体大，就算她相信隋心的为人，也是不敢随意去赌当隋心知道她是个女人时，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的……若是此等欺君之罪曝光，必是会株连九族的，即使她对隋心有着几分好感，也是万不能拿府中上下近百条性命做赌注的。

而且，她应该也接受不了自己嫁的是个女人吧……

陆鹤闲想到此，下意识皱了眉头，幽幽地看向隋心的背影。

然而在离开那木雕摊子后，隋心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在心无旁骛地搜寻着新奇的物件和可口的小吃，只不过手中多了一只狐狸和一只狼犬。

见她似乎并未在意之前的事，也不像是想要开口问些什么的样子，陆鹤闲不禁松了口气。

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隋心这么早起疑。

长呼了口气，心下松快些许，陆鹤闲这才发现不远处的隋心已停了步子，正站在湖岸边远眺，似是在寻找什么。

看着那眉间鼓起的“川”字，陆鹤闲下意识忘记了心中万般杂念，小跑两步过去，问道：“怎么了？”

只见隋心环视了湖面一周，有些疑惑地说道：“我小时候与娘亲来过一次夜市，分明记得人们会聚在岸边放河灯的，有千百盏的样子，湖面上灿然一片，好看极了。本想着今天也能放一放的，可这莫说灯了，连人也没有半个……”

陆鹤闲闻言了然，解释道：“想必你和娘亲来的那天应是花灯节或上元节。京城中只有在这两个节日的时候，人们才会在这湖里放河灯，以祈求姻缘或团圆。”

隋心轻叹口气，看起来有些失望，但很快便将情绪掩了下去，对陆鹤闲笑道：“那我们便回府吧，天也晚了。”

陆鹤闲并没有错过隋心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委屈。她没有听隋心的直接离去，反而低头开始思索起来。

河灯，河灯……

她在心中默念，蹙眉环视了一圈周围，当目光落于怀里大大小小的油纸包时，终于眼中一亮，对随心说道：“等我一下。”说着便将怀里的东西尽数放下，在里面翻翻找找，最后揪出了一包茯苓饼，三两口吃掉，便开始摆弄起了用来包裹的油纸。

隋心见她一脸认真地蹲在岸边将那油纸翻来覆去，不时折动一下，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却也没有出声打扰，只静静站在她身边，用衣摆为她挡下那已有些凉意的晚风。

隋心的目光不知不觉开始随着陆鹤闲的手指翻飞。

她看到小将军右手虎口及指腹都有一层薄薄的茧，两只手背上皆有星星点点细小的疤痕。

在隋心眼里，伤疤本应是丑陋的，可落在眼前这双手上，隋心便觉得有了一种别样的美感。那是一种狂傲不羁而又充满野性的美感，让她忍不住着迷。

但在真正牵上着那双手的时候，这些分明的印象却又会如潮水般统统模糊退去，只留下让她眷恋的安心感。

陆鹤闲，你我之间分明并不纯粹，我却因你而改变……

意识到这一点后，隋心正心下慌乱，眼前便突然出现了一只小船。

——一只用油纸折的小船。

陆鹤闲将那飘着茯苓饼香的油纸船举到隋心眼前，邀功似的看着她。

隋心不明所以地接过小船，捧在手心看了看。

小船小小的，立在掌心，可爱的紧，却似乎有着乘风破浪的本事。

隋心乐道：“这小船倒可爱的紧，是要作何？”

陆鹤闲咧嘴，露出一颗虎牙，回道：“寻常日子卖河灯的小贩不会出来摆摊，我便给你折一只小船，虽点不了火，也不会发光，但意思还是有的，兴许也能实现愿望呢。”

隋心一愣。

那个征战四方、威名赫赫的陆小将军，刚刚就蹲在这湖岸边，用她扬刀拔剑、御敌千里的手，为自己折了一只小船。

陆鹤闲见隋心定定望着那小船不说话，以为她有些不喜欢，赶忙补充道：“虽说有些朴素，但这可是天下独一份的河灯，虽然没地方点灯吧，但是……但是只有你有！”

“嗯，只有你有。”她又兀自重复一遍，似是在自己给自己肯定。

隋心突然笑了。

一只独属于她的小船么。

她摇了摇头，莞尔一笑轻轻说道：“它很好看，我很喜欢，我们去把它放进湖里吧。”

得了肯定，陆鹤闲忙不迭点点头，将买的东西收拾好堆在近处一棵大树下，便跟着隋心站到了岸边。

隋心将小船托进湖水。

小船离了温热的手，在湖水里摇摇晃晃。

满天繁星倒映在湖中，给水面镀上一层细碎银光，让隋心忍不住地回想起成亲那晚陆鹤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