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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家中有一个石磨，因为平常要熬一些豆浆给曲明城，所以曲老爹特意买了，这也就省了不少事儿了。

郦南絮把石磨清洗干净，曲明城替她拎来热水，加在刺骨的冷水中刚刚好。曲大郎正想去帮忙，戚清容一把拉住了他：“你去劈点柴火吧，家里的柴烧没了。”

曲大郎非常不理解的看了一眼屋檐下堆成小山的柴火：“娘——”

李静雅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自家相公还真是几年如一日不解风情：“听娘的吧，南絮有小叔帮忙。”说完怕他不了解，还小心的眨了两下眼，正对上曲明城清淡的目光，然后她有些心虚的别过眼，没再吱声。

她这个小叔，样貌是顶尖儿的，可就这个性格太冷了，要不然……好吧，就算他这么冷，还是有很多小姑娘喜欢。

郦南絮听了，眼角的余光悄悄的撇了他一眼，然后装作自己没听见，将石磨洗干净，甘蔗削皮，还没刮两下，曲明城就淡淡的道：“我来吧。”

郦南絮也不推辞，这个工序本来就繁琐，如果都要一个人干，也不知道要干到猴年马月：“好的，谢谢三哥。”

“嗯。”

曲明城白皙的手指纤长如玉，手上一丝薄茧也没有，只是习惯拿笔的手指上有常年写字留下的痕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曲明城，也不知能不能把她的甘蔗皮儿削好。

郦南絮另外拿了一把刀，“砰砰砰——”几刀剁下去，声音震天响，甘蔗也断成了几截，曲明城停下手中的活计，小眼神直接飞过去，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

“怎么了？”郦南絮一脸懵。

“轻一点。”曲明城认真的道。

“……”敢情这老哥是觉得她暴躁了！

行！

郦南絮的动作顿时轻了几个度，然后将甘蔗剁成小块儿，放在石磨中磨成汁，又用纱布筛过，在锅中慢慢煮至沸腾。

曲明城坐在廊下，曲大郎慢慢的走过去：“三弟，南絮这能成吗？这么简单就把糖制出来了？”

曲明城轻轻的点头，刚刚在南絮旁边，纵然她的动作轻了许多，可他还是被震的脑子轰轰响，直到现在他都感觉晕眩，好像有些满天星的感觉。

“异物志上记载，古法制糖，正是如此。”曲明城漫不经心道。

狭长的凤眸微敛，白皙的手指轻轻的在桌上叩了叩，曲大郎这是他平常想事情的动作。

看着玉人一样的弟弟，曲大郎有些不理解：“有什么不对吗？”

曲明城缓缓的勾起一抹笑，只是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没什么不对。”

一个目不识丁的丫头怎么会忽然知道木薯中毒的急救方法，又怎么会知道如何制糖？看来老天还真是对他不薄了，看他觉得这世上没意思了，就替他找来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

曲明城凤眸微抬，闪过一丝性味。

郦南絮忽然觉得有些冷，身子一陡一个哆嗦，她左右看了看，好像有一种被凶猛的野兽盯上的感觉。

“成了！”郦南絮小心的搅拌着浓稠的糖汁，甜腻腻的糖香味在院子里蔓延开来，曲大郎一听见郦南絮的声音，眼神顿时一亮，高兴的走到弟弟身边，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快，还真成了！”

可怜的曲明城，身子抖了几抖，差点没被他家大哥拍到地上。

曲大郎连忙扶住，弟弟的身体好像有点弱啊。他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可不怨他，他不是故意的。

曲明城眼神微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一块手帕轻轻的擦了擦，曲大郎叹了口气：“三弟，你这样不行啊！”

“何意？”曲明城淡淡的出声。

“你那么不喜欢别人碰你，那你们以后成亲了怎么办？还能把你媳妇儿从床上踹下来——”曲大郎看着他越来越冷的眼神，顿时销声，哎，要他说，他和弟弟的名字就取错了，弟弟该叫曲明敬才对，静字，正适合弟弟。

曲明敬知道自己捅了一把蜂窝，连忙说了一声：“我去厨房看看。”

他跑的贼快，却不知自己的这句话搅皱一池春水。

曲明城沉思了半晌，觉得还是要想个办法将婚期延后，若是他去了，两个人也就轻松了。

——你想错方向了啊！

红糖制得很成功，戚清容都有些惊讶了，她捻起一点碎末儿轻轻的尝尝，倒是不比县里的差，没想到南絮竟然还有这本事。

“娘，南絮竟然会制糖！咱们可以把这些糖拿去卖了！然后攒钱再买甘蔗制糖，到时候家里就能多一份进项。”李静雅高兴极了，庄稼人想赚点钱简直比登天还难，他们家虽然不算贫穷，但也没有钱，只有这个大房子，小叔也总是吃药，虽然不知道家中的钱为何没有捉襟见肘，但在李静雅看来，家中已经穷得叮当响了。

“不行！”戚清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声音有些大，和平常的她一点也不一样，李静雅被吓了一跳。

“婆婆……”她有些委屈，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呀，家中无人赚钱，自然就过得差了些，还有常年与药石相伴的小叔在，每年光撒下去的银子都不知道有多少了，只靠爹爹，相公，实在有些难。虽然能出去做点活，但收入毕竟不多。

做生意就不一样了，只要把糖卖出去，他们就有数不完的银子。

戚清容轻轻的了一口气：“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咱们家永远都不可能做生意，若真想赚钱，就等我们百年之后再说吧。”

戚清容心思翻涌，这是她费尽心思才求来的安宁的日子，是任何的荣华富贵都换不来的，她抛下了所有的一切和夫君来到这个地方，不就是为了一生一世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吗？只要能这样一直过下去，她到宁愿永远过清贫的日子。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要不然当年也不可能毅然决绝地抛下荣华富贵和曲瑾行私奔，万贯家财尚且不放在眼中，更何况这区区白银。

她说的决绝，李静雅不明内情，只觉得婆母是对自己不满意，她知道相公没有三弟招人喜欢，自己也比不上南絮的分量，可她是一心为这个家好！

“我……”戚清容看儿媳妇的脸色就知道她心中难受，连忙安抚：“我们若是制糖，先不说这甘蔗哪里来的，就只说我们护得住这个方子吗？权势压人，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不好吗，若是因为此事引火上身，这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事了，恐怕我们要倾家荡产。”

“更何况，现在的日子不好吗，虽然生活苦了点儿，可是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一块不比什么都强吗？”

戚清容温柔似水的安抚，唇边带着温婉的笑意。

李静雅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连忙上前：“婆婆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让这个家好过一点，没有想那么多，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作为一个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的儿媳妇，李静雅也算是极有眼色了，她婆婆天天说话都温温柔柔很少发脾气，脾性算是极好的了，若是换了一个喜欢打骂媳妇的婆婆 ，李静雅只是想想就觉得难受，巷尾的李家没放着样子吗？

她并不敢与婆婆起太大的冲突，更何况她又觉得婆婆说的有些道理。

曲明城心知是自己拖累了这个家，心中便有些盘算。

郦南絮道：“娘来看看，这些方块糖也不用碾碎了，到时候三哥喝药就切上一小块，等来年咱们家也可以种一些甘蔗，满足自家的用糖需求就好，行不行啊娘。”

她虽然来了没几天，心里却是明镜一般。

这个家究竟谁做主？

我娘！

这个家谁最惹不得？

我娘！

戚清容能说不吗？家里的土地本来就不多，若再匀出来一片种甘蔗，恐怕就更少了，但是想想糖那么贵，想想平日里的药那么苦，她还是点点头：“行，改天我让你爹去开一片荒地。”

戚清容表示，只要有曲瑾行在，多开垦几片荒地还是可以的。

第二天一早

曲明城在杂物间里，将家里的背篓找了出来，往自己肩上一背。

戚清容见儿子起来，就做这副打扮，眉头一动：“你冰天雪地的去哪儿啊？”

“我去山上看看。”曲明城没有多言，戚清容却知道他想干什么。

“这么冷的天儿，你就算上山也找不出什么……”戚清容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咱们别去了吧，开春了再说。”

“我陪三哥一块儿去！”郦南絮听见说话声，立刻披了一件衣服出门。很欢快的跑了过来，她算了算，今天约摸着又是第三天了，她要想办法和曲明城多多接触，不然到时候如果自己在灵魂出窍了，该怎么办？

郦南絮可不想再体验一次死翘翘的感觉。

糟糕透了！

戚清容沉默了一下，她并不想让他们两个上山，现在天气正冷，而且……

戚清容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就直接松了口：“好，那先别急着去，我去烙两张饼，你们拿上，然后给你们拎一瓦罐水，到时候渴了可以烧着喝。”

在冬季的山上，别人也许找不到什么东西，但是如果那个人换了曲明城，就说不定了。他的运气实在是好得吓人。

郦南絮还不知道。

她看着巍峨的高山，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浩荡之气，她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山长什么样，电视剧里的图片总是有一些出入。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身临其境竟然会让人产生一种渺小的自卑感。

高山，流水，还有偶然传来的鸟鸣声，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古老的梦，郦南絮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现在也算认清了事实，自己可能真的要在这个世上一辈子，永远也回不去了。

“三哥，我们去哪儿？”郦南絮好奇的问着身边的人。

“随便走走。”曲明城淡淡的开口。

你是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