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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整夜。

雪意涔涔，大雪纷飞。

在公主府西南角一处堆满杂物、四处漏风的破败院子中。

秦亦用那麻木而空寂的眼珠，再次望向日渐泛白的天空，他已经这样坐在井边，整整三天了

——就用这双布满冻疮，又开裂结痂的双手，搓洗了整整三天的衣物。

即使这样，地下仍旧是堆满了小山一样的衣物，秦亦一边看着盆中自己的倒影，又一边看着小山一样的衣物，忍不住的叹息：“这得洗到什么时候啊？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秦亦说的没错，他的命是很苦，甚至比不上一般的穷苦人家。

他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母亲是当时皇室最受宠爱的长公主，父亲是当时镇国公府的世子爷。

皇权与军权，娇俏公主与肆意世子的结合，使得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成为这上京城中，最令人艳羡的一对夫妇。

那场声势浩大的婚礼，也多次被上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以及上京城百姓所提起。

本该两人一直成为被羡慕的对象，奈何偏生公主结婚仅仅一年，公主府中降生了一名男婴，一夜之间，浓情蜜意的水面被打破。

驸马被赶出府中，偷生下男婴的妇人被公主打五十大板，拖去别院生死不论。

刚生下的男婴本欲一把摔死，却被及时到来的皇后抱走，送入了宫中浣衣局为奴为婢。

本以为会在浣衣局洗一辈子的衣服，直至老死宫中。不料13岁那年被进宫的长公主一眼认出。看到他长的眉清目秀，明眸皓齿竟把他强行带回公主府。

用生母的生命安危作为筹码。强迫他学习明楼楚馆妓子的做派，穿上透明的纱衣，露出劲瘦的腰身，修长的双腿。

用那身皮肉，让他参加一场又一场的宴会，让他成为京城贵族之中心照不宣，待价而沽的“贵公子”，成为人们的饭后谈资。

秦亦双手用力的拧干最后一件衣裳，费劲的把衣裳晾好，正要上走廊一角早已铺好的柴草中休息。

是的，秦亦他在公主府中就住在这个破败的，四处漏风的院子中，而那儿铺好的柴草，就是这个府中唯一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他这个被公主所厌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奴婢，能让他一个人住在这院子中已经很不错了。

秦亦揉着腰，刚刚坐到柴草堆上喘了口气，就听到许久不打开的院门，再次被人猛然撞开。

通常院门打开……

就是又该带他参加宴会了。

秦亦眼中闪过愤恨，不甘，隐忍最终归于平静，微微眯眼看着身材臃肿、趾高气昂带着四五个小丫鬟的走进院子的嬷嬷，嘲讽似的笑了笑。

听说这老太婆前段时间儿子走夜路无缘无故的掉了冰河，来不及救治就已无力回天。他本以为这段时间会安稳一点，哪成想这才不到一星期就又看到了她。

“哎呦，你这小畜生，就知道在这儿偷懒，看到我进来也不知道站起来，我看你活腻歪了。”肥胖妇人横眉竖眼，单手叉腰的大声叫嚷。

“孔嬷嬷息怒。”秦亦低着头笑了笑，单手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腰微微弯着，声音放轻：“您也是知道奴的，奴怎敢偷懒。这不刚刚洗完衣服，您就进来了。”

“怎么，你这还是嫌弃我进来的不是时候了？”孔嬷嬷冷笑一声。

看着秦亦刚想出声解释，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公主要见你，收拾...”上下一打量，嫌弃的撇嘴：“也不用收拾了，就这样走吧。去的晚了小心公主不高兴。”

秦亦微微一笑，跟在了浩浩荡荡的人群之后。前往的路上，秦亦想着第一次在宫中见到这位公主的时候。

那时还是先帝在的时候，皇贵妃在后宫如日中天，生的一儿一女皆是人中龙凤。

母家乃是传承百年的世家--齐家。前前后后出过四位宰相，两位皇后，文官集团有一半都跟齐家沾亲带故，尊称齐家为孔子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