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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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废, 随之五皇子晏卿马上被召回国,一时之间朝廷内议论纷纷, 莫非皇上心目中的储君人选实则是自小便被冷落的五皇子?
东昭的冬日总是比较短,春光不知不觉中覆盖整个皇宫。
从昭华宫内大开的窗间看去, 苍穹一碧如洗,柳芽青翠,花蕊初绽。
晏玺半躺在侧殿的软榻上,微微眯着眼,明明看向那春色,却好似透过春色里的薄雾,看着别处的浮光掠影。晏倾君安静地立在他下侧。
“君儿, 你过来。”他缓缓招手, 声音略显虚弱。
晏倾君瞥了一眼他手边的酒壶,见他不经意地拿起,倒酒,心尖颤了颤, 却不得不听他的话, 到他身边。
“君儿,喝了。”晏玺举杯,将酒递到晏倾君眼前。
晏倾君嗅着充斥鼻尖的酒香,看着溢满酒杯的剔透水酒,眨了眨眼,低笑道:“父皇对倾君,就这般不放心?”
晏玺听她这么问, 笑了起来,“君儿,朕的几个儿女,你认为……谁最不可信?”
晏玺不就是在说她最不可信么?晏倾君腹诽,面上却是笑了笑,“那倾君又凭什么相信,找到母亲之后,父皇会给倾君解药?而不是用倾君的命来威胁母亲?”
依着晏玺的性子,这酒必然是毒酒,担心她出宫或是找到母亲之后逃之夭夭。
晏玺闻言,微微蹙眉,半晌才道:“君儿,朕以为,你是朕诸多儿女中最了解朕的一个。既然你说了三个月便能找到梦烟,我便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但三个月后,你若找不到,你该明白,你要回到你该走的路上去。”
晏倾君冷笑,她该走的路,就是死?
“父皇,您的意思,这毒三个月后发作?”
“三个月,无论你是没有找到梦烟,还是找到她却不肯回宫,毒发无解。”晏玺脸上仍是一副慈祥的表情,好似眼前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他所说的,又是极为普通的一件事,“若找到梦烟,带她回宫,朕自会给你解药,以东昭晏氏的皇族之名担保。”
晏倾君凝视着晏玺手里的那杯酒,话已至此,由不得她不喝!
晏倾君接过酒杯,未多犹豫便仰面喝下。无论如何,先留住性命再说……
“君儿,父皇老了……”晏玺突然一声叹息,意味深长地看着晏倾君,“父皇只有两个心愿,其中一个便是再见你母亲一面,可是即便你找到她,她也未必会随你回宫,莫要怪父皇狠心。”
“倾君明白。”晏倾君放下酒杯,轻笑道。
晏玺满意地看着晏倾君喝下酒,微微颔首,咳嗽了两声,问她:“既然你要找梦烟,你可知,现在你该做些什么?”
晏倾君隐去眸中情绪,直面晏玺,淡淡地道:“有三件事。”
晏玺颔首,等着她的后话。
晏倾君继续道:“第一,如今倾君身为太子妃,太子被废,迁居利州,太子妃理当同行。所以倾君必须想法子留在皇宫。第二,皇后中毒一事,矛头直指太子妃——我。父皇要给朝廷给百姓一个交代,必须找出凶手。所以倾君得想法子找到‘合适’的下毒者。第三,倾君该尽快搜集母后的资料,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
“与父皇说说你的对策。”晏玺饶有兴致地凝视着面带淡笑的晏倾君,
晏倾君仍是微笑着,有条不紊地道:“第一件,倾君本就不是‘封阮疏’,那随行的太子妃,倾君以为,如旧法炮制。第二件,皇后中毒,也非倾君所为,奕家既然下毒,便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即便这是父皇授意。第三件,母亲的资料,倾君已经查过了,还需父皇给出更明确的指点。”
晏玺微笑,花白的眉头愈渐舒展,缓声道:“代替你的人选好了?”
“此事无需父皇操心。”晏倾君沉声道。
“那奕家……”晏玺低笑,“你可知,将下毒一事推到奕家身上,有何后果?你想让奕子轩上当……不容易啊……”
“父皇此言差矣!”晏倾君义正言辞道,“毒本就是奕家下的,何来‘推’这一说法?况且,如此做来,也是帮了父皇一把。”
“何出此言?”晏玺虽是反问,面上却是满意的笑,好似早便料到了晏倾君的答案。
晏倾君顿了顿,道:“倾君记得,马青娶的是耿家女儿。其实……父皇打算削弱三大家在东昭的势力了吧?”
尽管年近迟暮,尽管重病在身,这个天生的舞权弄势者也不会放缓自己的动作,放弃自己的追求。三大家在东昭数百年历史,很大程度上保证了东昭的繁荣。然而,历代都有三家之争,也在极大程度上束缚了东昭的国势。直至晏玺上台,三大家之间是从未有过的和谐,但他若死了呢?晏玺之所以千方百计地考验历练几个儿子,便是希望挑出一名最出色的储君。
然而……他那几个儿子还真没几个及得上他哪怕五分!因此他才忧虑,担心一旦他甍逝,三大家反噬,皇权旁落。所以在他有生之年,抓紧兵权不够,还要最大程度地削弱三大家的势力方才放心。
而马青“叛变”,表面看来只是聚拢兵权,耿家却或多或少地受了影响。削三家势力,这只是个开始。若奕家当真承认给皇后下毒,第一个倒的,便是这三大家之首!
晏玺又开始咳嗽,对晏倾君的问话不置可否,只是喃喃地道了一句:“奕子轩不是儿。你看得出朕的打算,他同样看得出,不会轻易上当。”
晏倾君低眉敛目,笑道:“此事无需父皇操心。”
“哈哈……好一个无需父皇操心的倾君公主!”晏玺笑得双眉发颤,语气里毫不掩饰对晏倾君的赞赏之色,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淡淡苍凉,“可惜……终究是个女儿。”
晏倾君垂首,沉默半晌后才道:“至于第三件,父皇,倾君想知道父皇与母后的过往。”
晏玺面上的笑渐渐凝固,盯着晏倾君的眼神愈渐尖锐,透出寒气来。
“母亲是在十五岁那年入宫,否则她身上白氏擅长的东西何处学来?”晏倾君平静地道。这便是上次她突然想到的问题,可是……
“可是我十岁时母亲无意中与我说,与父皇相识二十年了。”晏倾君正视晏玺,问道,“二十五岁的母亲与父皇相识二十年,可见母后在五岁时便结识父皇。倾君想知道母亲的身世。”
普通女子,如何在五岁时结识皇族,且就此结下不解缘?
晏玺眸子里的暗光突然快速地闪烁起来,如同深海里的暗潮,汹涌澎湃,表面却仍是一片平静。他笑了笑,笑容苍老,显得有些憔悴,低喃道:“你十岁时,她便与你说过,与我相识二十年了?”
晏倾君不解地拧眉,晏玺居然不知道?
“你去找吧,最好……她还活着。”晏玺倏然起身,咳嗽了两声,背着手,走了。
晏倾君敛目,晏玺不肯说,这条线也断了,那便只有等祁燕了。
***
皇后中毒一事,皇上并未交给案审司,而是亲自调查。尽管每日都会召“太子妃”问审,“太子妃”却是拒不认罪。因太子妃身份特殊,关系到东昭与祁国的友好和睦,皇上下令,重新彻查此案。
晏倾君从昭华宫里出来,在天牢门口见到了奕子轩。
他站在石门边,轻薄的阳光倾洒而下,淡蓝色的兰花印纹仿佛散着幽幽花香,腰间的五彩琉璃珠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