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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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到他后,他先问我,带着湖田窑大半夜闹这一通,是不是想清楚了决意放弃安庆窑以保湖田窑。”
“你怎么说?”
“我说,我还没想好,只是他既然要让我选,就得给我时间考虑。先前说好的三天,还没到时候,若是期间出了别的岔子,只会让我误以为他在施压逼迫。一旦鱼死网破,两家误了万寿瓷不说,景德镇先后起事,他作为督陶官难辞其咎,恐怕也吃不到好果子。是以,我请他给我鹤馆的令牌,先解救了阿鹞再说。”
“好!佩秋,我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急智!”
这时候已近天明了,梁佩秋和王云仙坐在事先约定好的狮子弄后墙上,双腿垂在墙檐下,下面是一丛桂花树,正散发着这一季绽放最浓时的幽香。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近两日的事,腿跟着一晃一晃。在他们中间,是王云仙让后厨准备好的点心果子,都是梁佩秋爱吃的。
她拿起京城时兴的一种叫做“路打滚”的糯米甜点,一口咬下去,唇齿都跟着软化下来,甜滋滋的口舌生津。
她没告诉王云仙的是,在见安十九之前她还多做了一手准备。
眼下看来,州衙是帮不上忙了,若太监一手遮天,当真把他们都害了,到时候消息传出去,就算布政使司想主持公道也晚了,所以他们必须先自保为上。
她请张磊派人去布政使司求助,张磊问她:“小神爷,你为何想到求助布政使司?”
“我想,他们或许也正观察着景德镇的一举一动,不会让太监做得太过分。况且,万寿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这也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不是吗?”
王瑜说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想要什么。诚然事实如此,可这不恰是梁佩秋该有的宿命吗?
万寿瓷是她唯一可以倚仗的立身之本,她必须用好这个筹码。
那厮实在是坏得没话说,仗着背后有权贵撑腰,加之徐忠下了大狱,就连湖田窑的小姐也敢染指。好在阿鹞机灵,没有一味反抗,而是假意应承,再趁其不备出手。
绳子、鞭子都是徐大仁准备好的,也不知要玩什么花样。
她不得已将当日江水楼的情形和盘托出,末了叹道:“稍后我去见太监,唯一的筹码仍是万寿瓷,只能以此暂且拖延。对了,柳哥走后,将云水间留给了我,我在里面发现几件他生前手作的名器,十分不俗。我想,你倒不如借此机会,以湖田窑的名义送到御窑厂去,届时我会从旁配合,给您支应。”
初到景德镇时,她就明白了这一点,她和阿鹞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大到她从未想过和阿鹞比较什么,争夺什么,可就是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女子,如今在她身旁,遭受了莫大的屈辱,需得拽住她的手才能度过漫漫长夜。
只是她没得选。
她对梁佩秋说:“我总有一天要长大的。”
张磊说,“为筹备万寿,各家早几年就开始行事,我倒没想到少东家还留了这一手。不过,为了庆祝皇帝寿诞就要上供十件稀世罕见的瓷器,这本就是无知小儿的狂言,也是天下人都等着看景德镇的笑话,可我们却要为了这个笑话以命相搏,岂非更大的笑话?”
这边王云仙看她久久不语,似也猜到什么,转而起了话头,问起徐鹞。
梁佩秋被摇得险些噎住,好不容易把驴打滚咽进肚子,又端起碗喝了口甜汤,这才提起那色中饿鬼徐大仁,却是笑道:“被阿鹞整得挺惨的。”
梁佩秋知他办事靠谱,没再多言。有了这个退路,即便不能成功说服安十九,也不至于像徐稚柳那般,死后连个水花都没有就曲终人散。
如此一来,得了御窑厂的造册,非但湖田窑可以暂且太平,徐稚柳的作品也能得以留存,甚而传世。
在这一点上,大到江西整个地界的三司衙门,尤其以主管民政的布政使司和专门为皇帝烧制御用瓷的御窑厂为先,小到地方州县衙门豪门望族,最起码大家都有着统一的共识,那就是景德镇必须坐稳天下第一窑口的宝座。
梁佩秋没见过周雅,不好评说什么,只尴尬一笑。
得她检验过的必不作假。
姑娘家名节不保,放之四海都免不了遭人议论,梁佩秋怕她伤心,不敢细问,谁知阿鹞全不在意,“反正我也不想嫁给周雅,那人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我,他只是想娶湖田窑罢了。”
王云仙有些别扭,假装咳嗽清了清嗓子:“听你说给信儿的是我那帮狐朋狗友,我就知徐大仁憋不出什么好屁来。他好色也不是一两日了,送上门的黄花闺女哪有不吃的道理。”
只是这么一来,阿鹞的名声到底坏了。
周雅以婚事要挟,阿鹞不堪受辱,叫人将周雅赶了出去,当夜发起高烧。数日间,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在当朝,商户本就低贱。若非皇帝喜好青瓷,景德镇民窑还有几分手艺和傲骨傍身,早不知被权贵如何玩弄了。
阿鹞笑起来:“是吗?有你这句话,我觉得很值。”
问题是,如何在太监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不知刻着湖田窑的款识,可会引起他的戒备?
“这事我来想想办法,总归御窑厂也不是太监一人说了算,底下还有可以活动的空间。”
王云仙一怔,意识到她存心捉弄,扑过去摇晃她的肩膀:“好呀你个梁佩秋,竟敢拿小爷我开涮!”
“我也想,可我担心爹爹,那地方总归不如家里,每多待一天我就忧心一天。如今家里只剩我了,谁也不会给我时间再等我慢慢长大了吧?”
看他急着撇清嫌隙,脸都微微涨红了,梁佩秋忍不住笑出声来。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周雅就得了信儿,从祁门赶来。
梁佩秋多年当做男子养,对男女房事比阿鹞了解更多些,只粗略扫一眼地上的物事,心中就有了成算。
她望着梁佩秋,翦水秋瞳闪着细碎的光:“你不也是吗?”
阿鹞一见到她,飞也似的扑到她怀中,控诉起徐大仁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