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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挡在杨戈身前丈余开外的麻衣老者，惊惧的瞳孔慢慢涣散，浑浊的光芒迅速暗淡。

刀刃般的腿劲轰碎老者身后的花坛，将砖石砌成的花坛耕成两半。

杨戈颔首：“抄家、审问，把他们这些年干的那些脏烂事儿，都给我挖出来……着重审问从去岁三大粮商囤积居奇一案至今，他们为三大粮商以及三大粮商背后的那些人敛财收地的破事儿，钱要精确到文、地要精确的分、人要精确到姓名，他们抖出谁，就即刻派人抓谁！”

杨天胜涨红了脸，作拂袖而去状：“算小爷识人不明，误交小人……”

杨天胜说不出话了，看着杨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头怪物。

他还记得，年初时他们俩还打得不相上下……

杨天胜瞅着他阴沉的眼神，不解的问道：“事不都办成了吗？怎么看你这样儿，好像还不大高兴？”

熊钧幽幽的睁开双眼，气若游丝的轻声道：“左右都是一死，某家凭什么让你得意？”

他根本就来不及躲避，只能徒劳的横棍于顶，奋起周身余力去格挡。

顿了顿，他放缓了语气温言道：“老秦啊……”

快！

太快！

他僵硬的低低呢喃道：“还真是拳怕少壮啊……”

第二个词，叫‘君臣博弈’。

杨戈目光望向另一边双目紧闭的熊钧：“熊大帮主，你服气吗？”

“啪！”

不一会儿，收拾完残局的秦副千户，就快步入内抱拳道：“大人，长风帮一干违法乱纪之徒，已尽皆拿下！”

杨天胜沉默了许久，才默默的点了点头。

“嘭。”

他快步走到火盆后的堂桌前，拿起堂桌上的一本本账本一目十行的浏览。

“嘭。”

杨戈：“我只知我等乃天子亲军、乃绣衣卫北镇府司上右所官兵，不知什么布政司。”

杨戈：“说来你不信，我原先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店小二，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没想过要练武，也没想过要做官，奈何老天爷追着喂饭吃，我是不想吃都不成啊！”

杨天胜恍然大悟：“所以你选在那个时候，放那一把火？”

他立马就得死给张麻子看！

杨戈气喘如牛的拄着刀慢慢站起来：“牛逼吗？”

他转身走回厢房。

“七月初二，邵伯镇良田三百亩，转入梅家次子梅同明之手。”

杨天胜听到这里，不止是服气，还觉得读书人的心可真脏：“那这次呢？”

杨天胜笑骂道：“说你牛逼，你还真抖上了……现在呢？”

方恪了然，立马回应道：“大人请放心，卑职定将此案办成铁案，不留任何手尾！”

杨天胜冲他挑起一根大拇指：“那你可真牛逼！”

“六月初十，黄金三千两，接手人杨府二管家杨富贵。”

他抽身退出熟铜棍的攻击范围，目光凝重的再度打量这个貌不惊人的麻衣老者：“还真是棍怕老郎啊！”

杨戈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别吹牛逼，现在就炼精化气给我瞅瞅！”

下一秒，他连人带棍同时炸成两半，飞了出去。

杨戈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已然昏厥过去的熊钧，转身高声呼喊道：“方恪！”

杨天胜眼珠子放绿光的瞅着他：“这还不牛逼？”

狂暴的刀气落下，地动屋摇，刀气所及无论是花台、假山还是围墙，尽皆一分为二！

一刀下去，一道长达三丈、宽有三尺有余的笔直同道，就出现在了杨戈的前方。

杨戈点头：“是这个意思。”

“可若是你的证据和结果不够瓷实，叫他们翻了案，那这口黑锅你可就甩不出去了！”

杨天胜听言，不由的就回想起当初杨戈火烧案牍库，把板子换成屠刀送到熙平皇帝手中的神来一笔，心头是既感佩服，又觉得有些不服气：“不是小爷非要挑刺啊，你说上上下下都要斗，小爷也就认了，但你抓一伙贪官污吏，和时势大局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方恪看了他一眼，答道：“大人，江浙布政司的公文到此，只需五日。”

杨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头的怒意却好似火上浇油一样“蹭蹭蹭”的往上涌：“听你这么委曲求全的讨价还价，我都快以为是我在仗势欺人了！”

杨戈缓声道：“通过此番对草原用兵的前前后后众多举措，可以看出当今皇帝，是位有雄心、有手腕的治世之君，眼下朝廷对外作战大胜而归，皇帝必然会携大胜之势转头整顿吏治、重塑朝纲，这个时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纵使心头的算盘再多，也必须得避其锋芒！”

杨戈想了想，认真答道：“现在我依然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小人物。”

厢房内，熊钧还瘫在地上吐血，而火盆里的火焰已经被杨天胜熄灭。

他离去后，杨天胜惊叹的看着杨戈：“你一直都这么做事吗？”

杨戈点头：“那个时间节点，对外用兵该做的准备肯定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我断定只要把刀子递上去，皇帝肯定会接过去敲山震虎，顺手筹措最后一批军费和粮草……当然，那个时间节点并不是最完美的，最完美的时间点，应该是在对外战争胜利之后，如果是在胜利之后再把刀子递上去，那可就不再只是敲山震虎了，而是大开杀戒！”

这或许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你说这些人，死不死？”

杨戈闻声看了一眼脚边的火盆，轻叹了一口气：“剩下的这些账簿，都到扬州知府这一级层级了，你说烧掉的那些账本，又该到哪一级？”

杨戈按着佩刀，肃穆道：“即刻率你一连的弟兄，前往府衙戒严，府衙内一应人等，无论官位高低、无论亲疏远近，一律捉拿、分开关押！”

“八月初九，玉马两对……”

杨戈转身扯了一把椅子坐下，调整着呼吸慢慢说道：“若是这把火，能烧到那些大官身上，他们焦头烂额之下，肯定会为了自保舍弃底下这些人，我们也就能顺顺利利的办了这些人！”

“现在火烧不到他们身上，他们就该把火，烧到我们身上了……”

杨戈：“打出我绣衣卫的旗号，负隅顽抗者，一律杀无赦！”

杨戈“哈哈”一笑：“这样，咱俩打个赌，我要是说得你服气，以后咱冰火双煞就我当哥、你作弟，我要是说得你不服气，以后就你当哥、我作弟，如何？”

杨戈点头应和：“但事不是这么办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件事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些贪官污吏把三大粮商推出来，给皇帝出一口恶气……真正的主使者，汗毛都不会掉一根！”

杨天胜目瞪口呆的从墙壁的破洞里钻出来，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的看着眼前这条笔直的通道，破音的引颈高呼道：“牛逼！”

杨天胜笑道：“老话都说，有多大屁股，就穿多大裤衩，你一个千户，能办到知府这一级就知足吧，咋的？你还真想把朝堂上那些大官拉下马？”

有退路的时候，这就是坏事。

杨天胜拍案而起，怒声道：“看不起谁呢？不就是区区归真境吗？小爷唾手可得！”

这才过了多久？

“可若是办不好……别说是你我，整个北镇府司，乃至我们绣衣卫一万四千多名弟兄，全都得跟着一起倒大霉！”

杨天胜挠了挠额角：“怎么说？”

麻衣老者喘着粗气，架着熟铜棍指着他，闻声极力平复着呼吸沉声回道：“老朽虽老迈，却还有几颗大牙，杨大人再年轻力壮，要想毫发无损的拿下老朽，却也是痴人说梦，不若今日你我便各退一步，长风帮我等便赠与大人做金楼梯，大人也高抬贵手、到此为止如何？”

秦副千户拧起眉头，正色道：“大人稍等，下官……去去便来！”

杨戈按着座椅扶手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淡声道：“你肯定是死定了，但假如你能让我省些心力，你的后人，我或许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熊钧：“某家凭什么信你？”

杨戈：“我又不要钱，你为什么不信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