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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意难平

“啊…啊…我都说了…啊……”

跳跃的火光照亮阴暗的牢房，杀猪一样的凄惨嚎叫此起彼伏。

杨戈坐在牢头的值班室里，翻阅着今日刚刚新鲜出炉的犯官供述，绣衣上的囚牛刺绣在跳跃的火光照耀下仿佛活过来了一样，阴冷而狰狞。

“大人。”

秦副千户擦拭着血淋淋的双手躬身入内，抱拳低声道：“都咬死了，问什么都往江浙左右布政使身上推……”

杨戈斜睨了他一眼。

秦副千户连忙垂下头颅。

杨戈收回目光，从案桌上的供述中挑出两份摆到他的面前：“这二人下重手，往走私方面突破……死了我担！”

秦副千户拿起两份供述，就见其中一份是谋人家产杀人满门的嘉兴府盐运使刘耀祖、一份是去岁指使长风帮敛田三千亩的宁波府同知龚庆。

杨戈端起案头的茶碗，身躯慢慢靠到椅背上，就着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小口小口的抿着茶水。

杨戈想到这里，眉头又慢慢拧成一团。

他将案上的那些犯官供述转到方恪面前：“你看看他们干得这些遭烂事，哪个还配活在这世上？我要是容他们就这么从我手底下拍屁股走人，我这辈子心头都不得劲！”

“大人！”

提刑司是一省司法总机关。

都司是一省军事总机关……

“敲山震虎迟了，狗急跳墙早了！”

办那些县令知府、千户百户，杨戈哪怕没有圣旨在手，也能明着给他们上手段、玩阴招。

他倒也想得开。

杨戈提起坐上的茶壶慢慢斟上一碗热茶，笑道：“我辛不辛苦，和你辛不辛苦有什么关系……快坐吧！”

杨戈把脸一板：“难办？那就别办了！”

杨戈拧着眉头，低声回应道：“我觉着……倒像是在激我犯错。”

秦副千户犹犹豫豫的再次开口道：“万请大人三思！”

杨戈也认同方恪的观点，拧成一团的眉头慢慢散开：‘也罢，这回办不了那老狐狸，先撅了他在江浙的根基也行！’

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大人，这些人落到咱绣衣卫手里，肯定是免不了上钉板滚三滚，但死了人，可得就另说了……盐运使可都兼着督查院的盐课御史呐！”

话刚说完，他就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还是不要编太过份的谎话，反正你就说我跟你出了城后，就兵分两路，约定在杭州汇合，追你的人要是再问，你就把事全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带着你们出城，也是我吩咐你们去杭州，其他的，你一概不知！”

而是在朝堂，在皇帝那里……

“这……”

方恪陡然反应过来：“化被动为主动？”

他沉吟了几息，竖起四根手指：“给我争取四天时间！”

而办三司主官，杨戈即便是有圣旨在手，也不能明着给他们上手段、玩阴招。

办他们，无论是政治意义、还是规矩手段，都和办那些知府县令、千户百户，有着天壤之别！

到底是将他们抓捕到扬州的这些贪官污吏，办到底、办踏实。

他苦着脸抱拳道：“您就算是要属下拔刀抹脖子，属下也绝无二话，但您能不能让属下做个明白鬼，您这样……属下很难办啊！”

来人抱拳：“大人尚且不眠不休、案牍劳形，方恪何来辛苦一说！”

杨戈沉吟了许久，才道：“应该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你听我把话说完！”

后果哪怕是一国之君，恐怕都承担不起！

方恪踌躇了几秒。

在规矩之内过招博弈，他又耗不起那个时间……

三司的全称是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

杨戈够起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我不会贸然去动宁王，证据不足、时间不够，咱暂时扳不倒他！”

虽然他刚刚才从金陵返回扬州。

“左右这个官儿都当不成了，我也不怕事情闹得再大一些！”

品级上，三司的首官，都是正二品、正三品的朝廷大员。

杨戈也有些无计可施。

或许在他们那个层次的人眼中，江浙此番反腐的重心，至始至终都不在江浙，也不在他杨戈。

方恪：“这个……呵呵……”

方恪双手捧着茶碗，轻叹了一声：“去迟了，金陵吴家一家四十七口，无一活口。”

方恪连忙垂首道：“属下不敢！”

杨戈温言道：“我已经三思过了，快去做事吧……”

秦副千户连忙回道：“下官不敢，只不过……”

杨戈看了他一眼他身上的水渍，抬手指了指对面那把椅子：“辛苦了，坐下说。”

方恪急声道：“可您也犯不着来趟这滩浑水啊……您就听属下一回劝，这回的事咱虽然办得出格了些，但结果终归是好的，就算上头要斗，也顶多是把您闲置、雪藏一些时日，以您的能力和品德，必还会有起复的那一天，咱大好的前程，没必要毁在这些丧良心的杂碎身上！”

方恪登时就绷直了身躯，神色肃穆的抱拳道：“请大人指示！”

但方恪听到这里，却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再下细一想……突然就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大人，您不会是想要……这里可是有四百多……”

他放下两份供述，卷起袖子转身出门去。

他不想把话说明白。

杨戈犹豫了片刻，还是微微的点头道：“依你对三法司和朝堂上那帮人精的了解，这些犯官押解回京……结果会是如何？”

杨戈慢慢皱起了眉头。

但方恪却是越听越心惊胆战，越听越口干舌燥。

秦副千户只得抱拳道：“喏！”

“如果，还是不幸被人追上，你就说你我中途兵分两路，约定在杭州布政司衙门外汇合……话你自己看着编，反正一个目的，就是要把追你的人，哄到杭州去！”

“最少……”

方恪面带忧色的低声道：“再拖下去，就算京城那边还顶得住，这里怕是也要生出大乱子了！”

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动，不是他忌惮三司那些地方大员，也不是他非要将难啃的骨头留到最后……

那只老狐狸经营江浙之地逾二十载，关系网盘根错节、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