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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安定

“吱呀。”

杨戈轻轻推开院门，扑面而来的清冷、寂寥感，配合到处都是厚厚一层浮灰的暗淡景象，令他还没来得及放松，就又绷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扛着冷月宝刀快步走进里屋。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儿干粗活的麻布衣裳。

他系好腰带，去灶屋取了扁担水桶挑在肩上，快步出门去。

不一会儿，他就挑着两桶清水回来了。

一进屋，他就放下扁担，先转身关好院门，然后一手提着一桶水走进灶屋。

烟囱里，很快就冒出了淡淡的炊烟。

锅里烧着一大锅水，杨戈架好柴火后，就起身擦着双手从灶屋里出来，拿起扫帚里里外外的仔细的扫了两遍，把屋里的浮尘扫了个干干净净。

一放下扫帚，他又一刻不停歇的打了一盆清水出来，拿着抹布里里外外的擦洗桌椅门窗……

末了，他如同遛弯儿的老大爷那样，背着手慢悠悠的去里屋取了茶壶茶叶出来，用大铁锅里还咕嘟着的少许开水，沏上了一壶热茶。

他知道，这爷俩看着是不大和睦，有些哄堂大孝那味儿，但其实这只是他们爷俩儿的相处方式而已。

另一边，刘掌柜一边没好气的训斥着他，一边从身后拿出一个面碗大的荷叶包，笑容满面的朝小黄招手：“小黄快来，看看今儿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杨戈耸了耸肩：“这很正常啊，你以前只是培元境，见到的、接触的，当然都是培元境的好手，你现在再出去行走江湖，我保管你见到的、接触的，都是气海高手！”

“我要能练成真人，每天躺着啥都不干，都有金山银山和漂亮娘们儿往我怀里撞，那日子该有多快活……”

小黄再次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扑到刘掌柜面前，热情的给他洗脸。

但他过去却是真上灶，亲自洗菜切菜、上灶颠锅，一人操持四五百人的饭食那种。

他们甚至特地调整了自己外出办案的时间，等着杨戈去上右所的时候，去伙房拜见杨戈，见面后也无论杨戈怎么说，也依然是一口一个大人的称呼他。

一个月回渔村去看望老头一两回。

刘莽扭头就跑：“哎，你打不着！”

而上右所上下，当然是完全没人敢管他。

小黄把尾巴摇的跟风车一样，看了看杨戈，再看了看老头手里的荷叶包，再看看杨戈，再看看老头手里的荷叶包……口水都流出来了。

杨戈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一个拿捏的动作：“我也就比你高亿点点！”

刘莽指着荷叶包，不忿的嚷嚷：“我想吃点肉，他都藏着掖着跟防贼一样，它要吃肉，顿顿管够儿！”

刘莽不容置疑道：“你不懂事儿，我还能跟着不懂事儿？”

刘莽和杨戈齐齐缩了缩脖子。

私底下，这爷俩其实比任何人都更关心对方。

刘掌柜抡起拳头就打：“老子打死你个不孝子！”

刘莽：“哎，你方才不说你去了江南么？”

至于上右所那边，他排出了日子，每月逢十，他都会过去那边给力士们做一顿大锅饭。

反正他又不缺钱。

不一会儿，摇椅上就飘起一阵低低的鼾声……

刘莽挠头：“你呢？我都练出内气了，怎么看你比以前还迷糊了？”

他的话音刚落，灶屋那边就传来一声河东狮吼：“刘大脑袋，你嘟囔个啥？大点声儿，老娘听不见！”

杨戈：“话不能说这么说，一门子里，有人做了面子、就得有人做里子，万一真遇上那过不去的坎，我私底下去平事，旁人也查不到你我的头上不是？只要你不往外说，谁能想到，我一个客栈掌柜的，竟然还是气海呢？”

灶屋那边传来菜刀剁案板的闷声声响：“你俩都给老娘规矩点，敢招三惹四，仔细自个儿的皮！”

杨戈瞅着心头一乐：“是啊，还有啥是比安稳日子更重要的呢？”

铁拳武馆有了起色，他败家子的范儿更足了。

比如刘掌柜对他的好儿，至少有一半原因都是为了刘莽。

他们也都心服口服！

刘莽寻思了片刻，低声道：“如今咱哥俩都气海了，要不，你就上武馆去挂个副馆主的名头吧，一门里有两位气海高手坐镇，往后无论谁人想动咱武馆，都得先掂量掂量！”

刘莽将信将疑：“一点点，差距这么大的吗？”

里屋登时传来老掌柜幸灾乐祸的大笑声。

杨戈把洗干净的抹布晾好，去里屋取了一套干净衣裳出来，再去进灶屋里打一桶热水提到厕所，用香肥皂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

谁要是不满，尽可以开除他，他时刻等待着上右所的辞退告知书。

这就是杨戈对于上右所伙夫这份新工作的态度。

杨戈是没什么心理障碍的，毕竟他还领着上右所一份力士级的俸禄，拿了钱当然该做事。

而刘莽之所以肯回路亭开武馆，也是怕客栈再遇上江湖客捣乱，没人照应。

“那破院子你要瞧得上，哥哥送你都行！”

杨戈并不意外，刘莽卡在开海那一步很久很久了，再加上他先前多次以自身内气助刘莽感知丹田，他要还不成功开海练气，那才是奇葩！

他点了点头：“修成气海，你铁拳武馆就算是真成了！”

刘莽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这倒也是，我前不久还听说，连环坞坞主和明教光明右使、还有张麻子张大侠，联手在江南杀了三位真人，其中还有一位豪雄榜上有名的大人物！”

……

杨戈忍住笑，上前劝住了这祖传嘴硬的爷俩。

至于为什么一个月只去三天……

看着他执拗的模样，杨戈想了想回道：“这样吧，武馆那边给我涨一点工钱，另外，我住的那院子，你算便宜点卖我，成不？”

刘莽嗤笑道：“想得美，分了家你好接王寡妇进门儿是吧？”

刘莽拧起两条浓眉：“但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咱们这些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图个什么？不就是图个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么？你都气海了，哪能一直委屈在客栈做个跑堂啊！”

虽然很多人都不信他真会去给昔日的部下做饭，在暗中等着他去低头……

“啧啧啧，你是没见着，那三位归真大高手死得都老惨了，前脚才咽气，弟子门人后脚就跟着去了，现场那叫一个血流成河，我就看了一眼，都做了好几天噩梦。”

“你说你，几十岁的人，跟一条狗计较什么！”

他躺在摇椅上、双手揣着滚烫的茶壶，眯着眼睛盯着明净的天光，微风轻柔的抚摸着他的面庞，鼻尖前是好闻的炊烟味道，脑子空空、心也空空。

刘莽站在他身旁愤懑的嚷嚷道：“自打这家伙到我们家后，老头就算记不起我吃没吃，也一定不会忘了他吃没吃，好家伙，我吃的都没它吃得好！”

随着一盆盆乌黑的脏水泼到后院杂草丛生的菜地里，灰扑扑的门窗桌椅终于重新焕发出干净的木色。

他只是个伙夫，只做伙夫该做的事。

连实质上主持上右所事务的秦副千户，都躲着杨戈走。

热力流转之下，他心神肌肉慢慢放松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