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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兴一瞬间愣住，看着眼前人怒道：“你想说什么？”

女人幽幽转身看向身后光亮。

“我曾恨部族，恨可汗，恨这乱世，恨这天下！到头来却更恨自己……我叫阿伊莎，是从小跟着爷爷从西边天方国而来的游商。”

周围风景变化成了一副草原画卷，山高草长，牛羊成群，不远处还有高耸入云的雪山环绕，俨然不是中原景象。

“我们在漠北草原行商买卖，日子无忧无虑的过，转眼我便嫁了一个老实的丈夫，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给他起名索兰，是平安幸福的意思！”

“可是！”

“孩子还未满月战争便波及草原，可汗大征兵，我家所有的男丁都被征调入伍！粮食牛马也被部族抢走。”

“过了两年家中女人小孩相继饿死，只剩下我和索兰奋力度日，那时索兰才两岁！”

“可之后连草原老鼠都被吃绝，草根树皮再难充饥！”

“慢慢人们的眼中再无光泽，好似一具具行尸走肉，腐烂之味弥漫在草原之上。只有索兰眼中藏着希望，每日与我嬉笑搂抱，我才能继续坚持。”

“再后来尸体也没了，有人开始换互相孩子吃，我害怕极了，那时所有人像饿狼一般盯着我们孤儿寡母，我害怕索兰被他们伤害，逃到了深山的废弃的祭祀山洞，那里无人敢去！”

“可我太累了，太累了！累到晕睡过去，最后被疼醒，一只饿狼竟然在啃咬我的脚趾，而索兰，索兰已经被但那群畜生咬死，我疯了一般赶走饿狼！”

“可是索兰已经死了！”

“索兰死了，我的天也塌了……”

“看着没了气息的索兰，看着曾经活泼的他一动不动，我又哭又叫，可是于事无补，索兰已经没有了温度，我突然莫名恨，恨战乱！我在洞中诅咒众生，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要报复！报复这让我家破人亡的世道！”

“我为了活下来，吃了索兰残骸，哈哈哈哈哈哈，我吃了我的儿子！便是在那座山洞阿梨鬼母降世了！”

刘兴听的惊心动魄，他从没设想过塞外边疆平民过得如何，原来是这幅炼狱景象。

太傅司渭征讨西北战功赫赫，留下的却是万骨枯冢。

女人收起疯癫，长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阿梨鬼母见我虔诚，附身在我身上！告诉我说，她曾是欲界之主，与丈夫成日里杀人作恶，行欲寻欢，肆意妄为！”

“直到一日看见佛陀飞升幡然醒悟，杀了丈夫又吃掉九子，皈依我佛！她不但不责难我，与我讲经说法。要我建立鬼教，超度婴儿女人，告诉他们食子无错，皆为无辜，若诚心醒悟，信奉鬼母便可超脱六道，来世为人重修善行。”

“只要他们将夭亡孩童遗骸献上，死时葬入我鬼教墓山便可安入轮回！她让我做人间替身，替天下可怜人消解灾劫，安稳心灵，我变成了鬼母！哈哈哈哈哈哈食子的鬼母，哈哈哈哈哈哈！”

听她凄惨讲完刘兴才明白原来是她误入阿梨鬼母祭祀之地，食子献祭才招致邪神附体，这些年用横死孩童与教众魂魄才搭建起如此法界！

可她为什么又告诉自己这些？

不由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鬼母回过头眼角含泪。

“我想我的儿子索兰和丈夫了……”

“这些年我疯疯癫癫，靠着骆卯铃的「清宁铃」才勉强清醒，我知道她是你们朝廷派来的人，鬼教已经沦为贵胄奴役可怜人的手段，可我并不想伤那些可怜人！”

“今天你斩碎阿梨鬼母胸口骸骨便是我儿索兰，也是我的心结所在，我才能重新清醒！时间不多了，汇聚你的风送我去地狱吧，用你的恨和怒火救出珍视之人！”

刘兴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问道：“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你死之后阿梨鬼母会消失在世间？”

“为什么与你说这么多？”

她思索片刻缓缓张开嘴。

“我也想证明自己活过一次哪怕是如草籽一般低贱的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