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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痛苦是谁的

作品:《 默雨言秋短篇小说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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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的一天,天上没云,阳光把大地映射的亮晶晶,暖和和,几天前,大地经受一场寒流狂肆,虽然空气中还夹带着少许寒意。一溜东西伸长的围墙南边,灿烂的光线洒下来,已经暖和如春了。

墙根放着几张破旧联椅,联椅上坐着十几个打发时光的老头。老陈虽然是这儿的常客,但在老头们你争我抢表白自己心态的时候,他很少插话,唯一的是静静听或微微笑,即使听到精彩处,也是如此。

老陈来这儿,手里提一个小马扎,身上挂水壶,老陈有个习惯,有人说是生理习惯,不管喝多少水,一直感觉口渴,因此,多年来他养成了出门带水壶的习惯。

老陈坐马扎上,低头抚摸裤腿,他今天穿了一件新裤子,他担心弄脏裤腿,两个裤腿挽到膝盖下边,下边裸露着他松弛已经失去青春活力的脚脖。

“老陈,今天哪儿大集?”一个老头突然扭过头,朝老陈喊一嗓子。

聋子总认为别人也聋,说话总把声音提升到最高分贝上。

老陈两眼无精打采的望着自己的裤脚发愣,听到老头问他,这才慢慢抬起头看老头一眼,又扫视大伙一眼,如梦初醒一样。

他低声说:“赶大集去鱼台,集市五里地长,人多,物品全,图近便赶小集。”老陈往南指,“何庄,人少的可怜,十一点集上就没人了,想买东西吗,去三趟两趟能遇到卖主就算幸运了。”

“什么呀?什么呀?”老头伸着脖子,侧着耳朵,他没听见老陈说什么。

老陈附在老头耳朵上把刚才的话大声喊一遍。

老头听罢,摇头,脸上一副悲伤样子,说:“唉,你赶一辈子集,消磨了大好时光,读的书全烂到肚子里了,国家培养你,你却没为国家出力,国家不白花钱供你读书吗?”

老陈低下了头,一脸无奈,他知道老头讥讽他,事到如今,就像一棵百年的老松树,寒冬腊月,盛夏酷暑,风风雨雨全经受了,脸皮比牛皮都厚,还有什么难为情的呢?

老陈苦笑笑,叹气说:“唉!都过去了,还提那些既荒诞又酸楚的往事干什么!”

老陈说的不是心里话,多年来他都无时无刻不由自主回忆自己经历的心酸往事,命运就这样折磨了他,不管他喜欢不喜欢,赶集的路上,或经经地屋子里,他都惯性的想起自己走过的酸楚路程。

一年,两年,三年......,一晃就是三十年,时光如流水,是呀,三十多年里,对他来说,那是一个充满困惑,忧伤,无奈的年月,像前面有一堵墙,每回他都跃跃欲试翻越过去,但他都碰的头破血流。他渐渐变的暴躁了,暴躁与他的性格有关,更与他屡次碰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十年前,老陈还被称为小陈的年月里,他从一所中专学校财会专业毕业,分配到天能冶炼厂财会科,那时候,就像刚放到草原上的狍子,天真,好奇,憨厚,倔犟集一身,读了几年书,狂妄的认为自己是文化人了,那年代,天能冶炼厂识文断字的人不多,经过财会专业培养的人少之又少。老陈成了财块科一颗亮丽的明珠。

财会科长叫李森,脾气大,动不动爱发火训人,科里的事更是说一不二。谁如果不听,自然少不了受到处罚。

一天,科里的人都去车间检查去了,只剩下了老陈一个人。

昨天晚上结账到半夜,还有科长李森前几天去上海出差车旅费报销事宜,老陈认为李森不应该把给自己买东西的钱当成车旅费报销,科长是领导干部,不应该带头违反财会纪律。被这事弄的满脑子晕乎乎的,早晨来了,不知不觉躺沙发上睡着了。

睡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响了,老陈很不高兴这时候被打搅,待铃声响了好几遍,才懒洋洋起身去抓听筒。

听筒里传来李森的声音:“喂!你怎么不接电话?”

老陈说:“我这不接了吗!有事你说吧!”老陈也是火捻子脾气,两人有点儿针尖对麦芒了。

电话那头吼道:“你怎么了?翅膀硬了?科长管不了你了?”

老陈听了,头“嗡”一声,他万没想到李森发火了,不等李森说下去,老陈气呼呼的说:“你有事吗?没事我还忙呢!”说着搁下电话了。

老陈又躺回沙发了,他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咣叽”一声,门开了,李森怒气冲冲闯进来,一眼看见老陈在沙发上睡觉,怒吼道:“好啊!工作时间睡觉不说,竟然不接电话,你,你还想在科里干吗?!”

老陈有点儿慌,工作时间睡觉不管什么理由都说不过去,何况李森有意找老陈的岔口,睡觉只是借口,关键还是李森报销旅差费的事惹的祸。

“科长的话你都不听,以后我的工作怎么干,你的工作怎么干?你刚来时间不长,还想闹翻天?”

李森的几句话,如一把把尖刀,刺痛了老陈的心,老陈嘴角上流着白花花的唾沫星子,眼睛瞪的滚圆,怒吼道:“你,你想干什么?”

“嘿嘿,”李森傲漫的说,“我想干什么,我要你离开这儿!离开这儿!”

老陈反问道:“离开这儿?离开哪里?”

李森冷笑道:“离开财会科!财会科装不下你!我这个科长管不了你!你走!”

老陈气的呼呼喘气,像老牛爬山大喘气一样,压的他喘不上气来,压的他怒火中烧,像火山将要爆发一样,突然,猛虎般扑上去,一手抓住李森的袖口,扬起巴掌,张开五指,狠狠朝李森脸上搧过去。

“啪啪”两巴掌落在李森脸上,李森顿感两眼冒金花......。

无论什么原因,老陈动手打人,是要受到处罚的。

科长李森脸肿了,脸一边大一边小,大脸一边亮光光的,上面本来该有的纹路消失了,有人开玩笑说:“老陈这一巴掌,把李森打年轻了!”

李森苦笑,眼角乜斜着老陈,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老陈一惊,他后悔自己太冲动了,张张嘴没说出话来。按理说,老陈说几句道歉话,事情就会过去了,可是,老陈是一个犟橛子,不但不认识自己的错误,见李森不吱声,还认为自己一巴掌威慑住了他,岂不知道为自己的后半生埋下了祸根。

老陈一整天怀里像揣了一只兔子,嘣嘣乱跳,有时候他努力安慰自己,但内心的担忧是无法消除的,盼星星,盼月亮,这一天总算煎熬过去了。

这一夜,老陈睡得很香,很沉,以至于街上杂乱的脚步声都没把他从他睡梦中吵醒。阳光从东窗斜射进来了一绺光线洒在他光洁的脊背上。

“唉,什么时间了,还不起床!”

老陈哼哼几声,又翻身睡了。

老婆说:“我上班去了。”

老婆一句话,像湖水里扔一块石头,“砰”一声,吓的鱼儿四处逃窜。老陈迅速爬起床,顾不上吃饭,推起自行车急匆匆往厂里跑,再晚一点儿,恐怕要迟到了。

老陈来到办公室的时候,离上班时间还差五分钟,他抹抹额头上的汗水,稍微喘了口气,拉开抽屉拿出账本,正要续写台账,李森推门走进来了,用抱怨的口气说:“唉,真没办法,越人手少,越要抽人,支援什么一线呀!”

老陈听了李森自言自语的话,知道机关上又抽调人去原料厂帮忙了。每年夏收季节,原料厂一些职工要回农村家里夏收,岗位上人手不够,为了维持生产正常运营,要从机关抽调一些人充实到原料厂岗位上,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小陈。”李森笑着走到老陈跟前。

老陈恭敬地站在李森跟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李森亲切地说:“你下去吧!机关上一共挑选了二十五个人。”

“去哪?”老陈明知故问道。

“原料车间帮忙!几天就回来了!”

李森说完,担心老陈没听懂,补充说:“到了收割麦子的季节了,原料车间一些人要回农村夏收,,时间不会太长了,再说,机关上下去的人,每天补助十元钱,二十天二百元钱呢。”

七十年代的十元钱,顶现在的二百元花,的确是一笔不少的收入。老陈愉快的答应了。

李森又用关心的口味问:“家里有什么困难吗?需要组织出面帮忙吗?”

老陈见李森这么客气,心里一阵激动,动情的说:“谢谢你了,家里没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