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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往日旧梦

作品:《 别把脂肪粒当朱砂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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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江折雪开始发热。

这场高烧来得气势汹汹,她一连在床上躺了两天。

宣郁沉着脸给她敷毛巾和喂药,偶尔见她迷蒙地睁开眼,他又不忍露出太严肃的神情,只能低柔着声音问她想吃什么。

江折雪自然不想吃饭,宣郁便给她一口一口地喂粥。

小火慢熬的白米粥很软很香,又加了点糖调味,烧得懵懵懂懂的江折雪也愿意多喝几口。

大部分时间,她都躺在床上昏睡,宣郁便把自己的书搬来了她的房间,常常在她的床边一坐就是一整个白天。

房间里拉着软纱的窗帘,日光照进来便变得柔和朦胧,江折雪在梦中半睡半醒,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梦里还是那个寺庙,诵经声遥远而飘渺。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哆毗……”

梦中的江折雪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路旁的树掉光了叶子,伶仃的树枝崎岖着刺向天空,像是寂寥的冬日。

有人问她:“你要去哪里?”

江折雪不回答,只是埋着头继续走着。

那人便开始流泪,泪水在她脚下像是涨起的河水。

于是江折雪便心软了,她想叫那人别再流泪,转头时却没见到一个人,反而是一个陌生的屋子。

那是寺院的一间禅房,禅房的窗户向外打开,她看见床上坐着一个皮肤苍白的少年。

见江折雪看过来,少年警惕冷漠地抬眼看她,眼睛像是一潭黑色的井水。

他看起来那么苍白,那么病弱,可这间禅房不是孩子应该待的地方。

于是江折雪想推开门,把这个男孩带出来,她用力推开门,门内却变成了红布层叠的寺庙庙堂。

金色的铃铛在高处响个不停,巨大的佛像居高临下俯视她,眼睛半睁,唇边却是冷笑。

佛像下跪着一个人,他正闭目诵经,诵经的声音却如千万人和声。

江折雪忍着把那些铃铛扯下来踩碎的冲动:“你是谁?”

诵经声停下,身穿袈裟的僧人转过脸,脸上却看不清五官。

这让江折雪有些害怕,她下意识想转身逃走,脚下的路却化作一条没有尽头的红绸。

她一边踩着,红绸也不停向后,她似乎一直困在原地。

“你不应该去那边吗?”

身后的僧人开口说,江折雪往后一看,发现那僧人变成乔庭之的模样。

乔庭之微微一笑,目光平和地望着她:“你不应该去那边吗?”

为什么乔庭之在这里?她又应该去哪儿?

江折雪看见高处层叠的红布和铃铛在顷刻间崩塌下来,她掩盖在千万斤重的红绸里,只觉得世界都是铺天盖地的红。

的确全是红色,等她终于从红布中爬出来,房间变成了一间中式的婚房,红烛鸳鸯帐,金纱软玉辉煌。

穿着红色婚服的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女孩梳着黑色的发髻,她一个人抱着一只公鸡坐在檀木椅上,目光冷冷地望着江折雪。

为什么会有这么小的新娘?为什么新娘抱着一只公鸡?

江折雪还没想清楚,公鸡的眼睛里忽然流出一行血。

红色的血顺着女孩白皙的手向下蜿蜒,流向她大红的婚服。

女孩依然冷冷地望着江折雪,眼睛却忽然流出两行泪。

直到江折雪从梦中挣扎着醒来,眼前仍是那个女孩盯着她的模样。

她目光冷冷地望着她,脸上却满是泪水。

江折雪努力睁开眼,想要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她忽然听见宣郁的声音,熟悉的声音低沉平静: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

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

江折雪睁开眼,入眼是朦胧的日光,宣郁就坐在她的床边,手指慢慢翻动腿上的书。

他俊美的脸笼罩着柔和的光晕,睫毛微垂。

他念的是海子的诗,是《九月》。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

江折雪努力伸出手,想要触碰宣郁的手。

下一刻,宣郁注意到醒来的她,他俯身过来,紧紧握住江折雪的手,神情是忧虑的。

他低声叫她的名字:“折雪?”

触碰到了切切实实的体温,江折雪在梦中的恐惧和慌乱终于平复不少,原本急促的呼吸也缓和悠长。

她慢慢眨着眼,语气却很轻松:“你在这儿坐了多久?”

宣郁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汗津津的额角,微不可察地皱起眉。

他可以感觉到,手中的手在一开始是紧绷的,直到现在才终于放松下来。

她做噩梦了?她很害怕?

刚刚从噩梦中醒来,江折雪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拽着宣郁的手。

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正想立刻松开。

但宣郁反而把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他定定地望着她:“做噩梦了吗?”

江折雪知道撒谎不可取,于是低声应了一句。

宣郁看着她垂下的眼睛和微抿的嘴,伸手,动作轻柔地把她脸边的头发捋到耳后。

他轻轻说:“能告诉我是什么梦吗?”

江折雪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转瞬又错开目光。

“没什么,就是梦见宣贺那个家伙言而无信。”

她语气轻松:“你怎么不叫我菩萨了?你终于意识到这个称呼有多傻吗?”

宣郁微微笑起来,问:“那可以吗?可以叫你折雪吗?”

江折雪已经缩回被子里。

她感到困倦般半闭着眼,声音慢慢的:“当然可以呀,听着比小菩萨正常多了。”

她缩在被子里,素白的脸几乎没有血色,窗外花枝的影子落在她的脸上,影影绰绰。

宣郁伸手,最后只是触碰到她冰冷光滑的头发,像是碰到一个易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