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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抖着肩膀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裤兜里往回走。

志华急忙脱掉自己的外套，双手提着衣领，面色清冷的等着为她穿上...

还没等她走到站的位置，志华就向前一步，把衣服披在她身上。

她吸溜着鼻子硬着头皮说：“没事，我不冷...”

志华瞥了她一眼没理她的话，自顾自的扯着袖子等她把胳膊穿进去，看着她拉好拉链后，随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退回到自己的站位上...

童维看到苏可把衣服围在那个女生身上的时候，他还是一脸疑惑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已不自觉的把手放在运动风衣的拉链上，小幅度的探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当苏可穿着志华的外套，扫过他的目光时，他却一脸惶恐的躲开了。

站立好的苏可极力控制着自卑心作祟后的心跳加速。

那件带着补丁的毛衣，一览无余的展露在自己爱慕的人面前，对一个少女来说，那是一种落荒而逃的难堪...

尽管她从来不在意，或者说她从没在意过，但此时她面对的是衣着华贵，风流儒雅的童维，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狼狈不堪。

她也注意到了童维放在拉链上的手，但脑袋一片空白的她，好像失去了意识，看似若无其事的脸上，正一点点的燃起刺痛的红热。

她用力吞了一下喉咙，想要快速的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

下了操，江涛才注意到苏可穿的是志华的衣服。

他一边絮叨一边脱自己的棒球服：“他的衣服太大了，还有味，你穿我的，新买的，肯定合适，送给你了...”

当他把衣服塞到苏可怀里的时候，苏可重新展开披在他背上：“你又瞎说啥，快穿上，别冻着了...”

说着拿起他的胳膊往衣服袖子里塞。

江涛不情愿的叹了口气，他又回过头去，对走在后面的志华，挑衅的哼了一声。

志华这次也不跟他打哈哈了，直接搂住他的肩膀猛地一拉：“你刚才说什么...”

江涛吃痛吱哇乱叫的求饶：“我啥也没说啊，老大…”

志华佯装生气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当我没听见啊…谁的衣服味了啊...”

江涛嬉皮笑脸的讨好：“华哥...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有品味...哎哟...断了断了...疼疼...快放开我...”

志华知道他在狡辩耍无赖，但也只是想和他欢闹一下，便松开了他的胳膊。

江涛立马跑开，一脸坏笑的对他吐舌头：“就是有味...有味...”

志华假装起跑去追他，他又吓的躲在班长的身边。

他抱着徐明远的胳膊一蹦一跳的探着头，同时还不忘挑衅志华：“我媳妇，我媳妇，穿你衣服也是我媳妇...爱咋咋地...”

几句话把周围的同学都逗笑了，熟识的几个人纷纷戏弄起哄。

高帅跟上前来，手搭在志华的肩膀上：“人家志华根本不和你一样...还媳妇...你该喊姑姑吧你...”

一时间，众人都七嘴八舌的起哄让他喊姑姑。

江涛见势不妙扔下一句：“谁爱喊谁喊，我才不喊...”说着一溜烟的跑开了...

刘斌望着欢声笑语的一群人，随后对童维说：“你知道吗...我听钱宝亮他们说，苏可妈妈有残疾，还有什么病…他爸爸去年在工地上砸伤了腰…她还有个哥哥，出去打工了，唉…这么大女孩了，还穿着补丁的衣服…这么想来，她就没怎么换过衣服啊...”

说完一脸怅然的叹了口气，见童维没有说话，他又继续说:“那个江涛对她非常好，什么都给她，但她却没怎么要过…这样的女孩子，唉…真招人心疼的。”

他瞟了一眼童维，见他依旧板着脸一言不发，以为他对此不感兴趣。

毕竟在刘斌的印象里，童维一跟女生说话就慌张的大喘气，更不喜欢八卦别人，是个只知道学习的呆家伙。

随后他也就岔开了话题：“那个...我放学回沛县...你回不回？”

童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神色木然的往前走。

刘斌刚想重复问话，他突然转过头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嘴巴，平静自若的叮嘱他：“别忘了把车费单独拿出来，钱包就不要再亮出来了...”

听他说这话，刘斌哼了哼鼻子瞪了他一眼：“你不会还记的吧...多久的事了，小爷我不干那种事了。”

童维轻笑一声：“你去书店帮我买几本书，我等会列出来给你。”

刘斌一手扒在他的肩膀上：“你跟我一起回去呗…你爸又不回来，咱们下馆子去…从到这里，就没好好吃过一顿大餐...”

童维悄悄调整了呼吸，缓声说：“我觉着婶子做的饭挺好的...”

刘斌打断他的话替自己辩解：“我没说婶子做的不好吃，就是...就是...素菜太多...”

童维一声叹息，无奈的摇了摇头。

周依踩着上课铃声急匆匆的跑进教室，气喘吁吁把一件外套塞到苏可的怀里：“给，昨天刚洗的...”

说着就侧身坐到自己位子上。

苏可抱着衣服刚说了一句：“你刚洗的...”

没等她往下说，周依就假装生气的瞪着她：“咋地，嫌孬…”

一句话弄得苏可哭笑不得：“不不...”

周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那就赶紧穿上。”

苏可脱掉志华的外套递给他，换上了周依的...

中午放学，童维吃完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到很晚了才和刘斌急急忙忙的赶到学校。

他的手一直放在书包里的夹层上，夹层明显比之前厚实很多。

整个下午他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而他在心里默默的设想了很多情景，但又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了。

他想过假装请教苏可题目去找她，顺便把信封夹到她的书本里。

但他根本就没怎么和其他同学说过话，肯定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和猜疑，更怕万一让耿志华看到了，事情会变得复杂。

他也想过等教室没人的时候悄悄放进她的书包。

但每个课间都有不少同学在教室里，他始终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还因此忘记去厕所而憋了一节课。

他也想过偷偷跟在苏可后面，但她身边好像时刻都有人，特别是那几个玩伴，只要不上课，就有人去找她。

苏可要么给人讲题，要么站在外面和志华一起晒太阳，要么托着腮帮听江涛侃侃而谈。

一直到放学，童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放学的时候，刘斌着急要去赶汽车，和童维打了个招呼就飞快的跑走了。

童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听见苏可的声音出现在左后面，回头看见她坐在左一鸣前面的位置上，在和他讨论问题。

童维思索了片刻便向右后方望去，但令他失望的是，耿志华也正在埋头做作业，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前面的文晓丽正和另外一个女生讨论着有关英语的知识点。

童维无可奈何的低下了头，圆珠笔在他的手里静默了很长时间。

许久之后，晓丽起身去后面找苏可，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可，我和张晴先走了。”

苏可对她点了点头：“你明天出得来吗？”

晓丽神情黯然叹了口气：“我尽量吧，半晌不去就不去了...”

见苏可皱紧的眉头，晓丽拍了拍她的手面，扬起一副俏丽的笑脸:“你吃多点，就当我吃了啊...”

这句话像是回应苏可又像是在宽慰自己，苏可轻轻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文龙做完了大部分作业转身对志华说：“我还有一篇作文，明天去江涛家再写，你再等会吗...”然后望了一眼苏可的方向。

志华托着下巴没有说话，文龙知趣的收拾书包：“得，我先走了，明天谁起的早喊谁啊…”

文龙走后没多久，天就蒙蒙黑了，教室里也只剩下四个人。

志华在做一本买的资料，只是他没有直接写在上面，而是把答案整齐的写在本子上。

片刻后，只听一声清脆的移动板凳的响声，同时被吓到的另外三个人一起看向志华。

他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随即朝苏可使了个出去的手势。

苏可从支楞中回过神，朝他摆摆手：“马上好…”

志华嗯了一声便走出了教室。

苏可正要转身的刹那，她眉眼轻皱，微微愣了一下，禁不住的又转过脸去。

她看见童维趴在桌子上的背影，心中不免一颤，嘴巴使劲的抿着。

左一鸣正低着头看着密密麻麻的草稿纸自语：“这个好像就通了...”

她在等左一鸣消化知识点，突然笑嘻嘻的对左一鸣说：“一般有酒窝的人都是爱笑的，你应该好好发挥这一优点...”

左一鸣先是一愣，眼神明显有了一丝闪动。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或摇头，只是抿了抿嘴唇，低头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童维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苏可，又快速环顾了教室。

此时灯光暗黄的教室像一个密封的玻璃罐，瞬间让他内心紧张而又忐忑。

他手握拳头放在胸口上，这使他的呼吸更显急促，另外一只手掏进书包里缓缓地蠕动着。

他垂着额头，深而缓的呼吸着，慌张煞白的脸色渐渐沉静下来，随后把厚厚的信件连同整个手臂都揣进半拉开的外套里面。

他驼着背，不发出声响的挪到过道上，穿过走廊往后门走，透过窗户观察着苏可和左一鸣。

他躲避在教室后门口的墙边冷静了片刻后，正要转身进去的时候，一个令他畏怯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办公室拐角。

尽管天色已然灰暗，但他一眼就知道那是耿志华。

他心慌不已的低下头，整个人木楞了两秒，顿然改变脚步的方向，快步走下走廊假装去操场。

他的脚步不受控制的踉跄起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压的他喘息艰难，那隐隐作痛的胸口扑通扑通的乱跳。

他一直穿过初中部的拱门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摸了摸烫热的耳朵，回想着刚才场景。

他为自己反应快没有被察觉而暗暗庆幸，又在深深埋怨自己没有更早一点做好准备，而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想到这，他又不由得满腹惆怅，眉头紧锁，整个人萎靡无措的往前迈步...

他从操场回来，心事重重的走在水泥路上，还不时的踢一脚干枯的树叶。

回到教室，他发现只剩下左一鸣在收拾书桌。

空旷而寂静的教室里突然出现了脚步声，令左一鸣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你还没走啊...”

童维被他这一问也有些惊愕，男生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一句招呼就打破了尴尬。

他虽有惊慌但立马微笑着回答：“哦，马上就走，你家远吗？”

左一鸣轻笑一声，回答道：“我家远的很，我住校的，明天再回...”

左一鸣竟一改淡漠寡言的印象，和童维侃侃而谈：“听说你是镇长的...你们怎么来这里...”

童维见他话语热诚而轻松，也表现出了一个纯粹的少年意气：“我姥姥去BJ看病了，姑姑在这...”

左一鸣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额头看向他：“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刘斌...”

童维抿了抿嘴巴，说到：“他爸妈都在国外...”他好似想到什么，突然停住了。

左一鸣神情一晃也意识到不便在问下去，就继续收拾书包。

他把书包斜挎在肩上走出座位，面向童维，开口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童维楞了一下，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说到：“下年吧...”

左一鸣挪步到讲台上：“升高二我也走了，其实这里也不错...”

他随声叹了口气，抿着嘴巴没有说下去。

童维提着书包跟在左一鸣后面，关上灯走出教室，锁好门，两人并肩往车棚走去。

左一鸣抿了一下嘴巴，淡漠的面容上悄悄扬起一丝笑意：

“苏可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好像高中的所有的课，她都自学完了，要是能去一中，清华北大应该随便选...”

童维听他说出苏可的名字，心脏不由的提到了胸口，气息短促的回应说：“嗯…嗯…是…是…”

左一鸣像是意犹未尽，继续说到：“她讲题，那是一个通透...”

说完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大大的弧度。

也许发现自己表露出的倾慕，会有些不妥，便换了平淡语气：“那个男生...耿志华是吧...”

说着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童维对他的话，是有一种莫名的猜疑的，但此刻没有时间去思考，也只能暂且压抑在心里...

初冬的月光，又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漂浮着冰块的溪水，静静的穿过童维的胸心。

他不紧不慢的骑着车子，回到空无一人的庭院里，把书包放在圆形石头桌上，一屁股坐在竹椅上。

他胳膊交叉抱在胸前，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胡思乱想...

他突然感觉身体很乏累，一声叹息后，脑海中回荡着左一鸣的话。

他这会应该能理解从不喧闹的左一鸣，为什么会在第一次交谈，就跟他说一些对其他人的评论...

左一鸣也许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自己认为的感受，并且希望能够被认同，毕竟在老师和同学们印象中，他们俩有点相似，只专注学习从不关心其他事情。

从另外一方面，左一鸣是真的对苏可有敬佩之情，他想表达出来，所以就找个冷静少言的人诉说，因为最起码不会被对方肤浅的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呆坐了良久，下意识的舔了下嘴唇，才起身烧水。

他撕开一包华丰方便面，又从橱柜里拿出两根火腿肠，一并泡在面汤里，用一本书盖住碗口。

他两手在屁股后面蹭了蹭，突然怔了一下，恍然回过神来，急忙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裤兜。

他一脸惊恐的从裤兜里托出信封，快步上楼平铺在书桌上，轻轻的展开，一遍遍的抚平，又压在几本厚书下面。

童维双手托着下巴，盯着露在外面的信封一角，一阵长吁短叹过后，神情渐渐迷惘不安。

他把下巴垫在拳头上，呆呆的望着照在书本上的银晃晃的月光，眼底透出一丝笑意。

他又掏出日记本翻出苏可的那张纸条，头靠胳膊上盯着上面的字，不知不觉中乐出了声。

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他才坐直了，重新把纸条夹好，看了看闹钟已经8点多了。

他猛然惊了一声，快速起身跑下楼，果不其然，面条泡胖了，也没有了热气。

他把汤倒掉，重新加了热水，拿过书架上的一本书，一边吃着温热的汤面，一边打开折起来的那一页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