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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刺杀

作品:《 神都芳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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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懿孙兄何不多留几日?错过弟弟诞辰,下次再见不知何夕。况且这封桥…不,枫桥的红枫也已遍红;赏枫之夜色潋滟,品绍之醇香浓厚,岂不美哉?”

夜幕下的枫桥渡并未随着月色一同入眠,也与白日里姑苏的烦碌不同;金迷纸醉,一片靡靡。

渡口边不远,临江北望的一座雅致建筑,相对低调却又在用料上颇考究的门头上书“秋水阁”,算得上是整个苏州数一数二的销金之地,三楼临窗包厢雅座,一轻挑白衣公子正左拥右抱,并示意包厢内侍婢给多座的严肃年长男性倒酒。

“澄之、澄之,你父为你冠这表字所愿,可不是予你每日流连繁花盛景之所在的。”严肃男子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瞥着年轻公子,接过婢女手中酒壶,摇了摇头,微微叹息,对着壶嘴一口饮尽壶中琼浆。

感觉到严肃男人话里有话,年轻公子面色微肃,稍稍坐直了身子,抬手轻挥,示意周围女子和侍婢退下。

稍待片刻众人退下,厢门闭合,他这才开口:“澈并非不能,实乃不愿,这泱泱圣朝,无澈,亦无不可。”

他顿了顿,打断了正欲言语的严肃男人继续说:“我知兄之心意与胸怀,兄长却勿要再劝,你看这澄清天下,何必再起浑浊?岂若无事生非?”

严肃男人一时气愣,却也无从发作;今日苏澈为自己送行,摆下这送行宴席也是一番好意,宴席上尽是“风花雪月”,于自己与那几位“大人”所谋大事却是一概避谈,许是被自己激得有些许恼了,这才挥退众人,却也直言他之不愿。(人各有志,却也强求不得,不过澄之这性子啊…)心下如是想着,惟余苦笑,倒并未再多言。

眼看严肃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白衣公子、或者说苏澈也是松了一口气;说起来,张继也是多次明里暗里说服自己与他一起离开苏州,说是要为自己引荐某位“大人”,但苏澈“藏锋”多时,暂未有过出世的念头;自从父亲母亲离世,苏澈作为家中长子,一心守成;更何况,父母离世之事,十分蹊跷,自己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苏州。

苏澈眼前之人正是前不久铨选落第,返乡途径苏州,在这枫桥渡作下遍传天下的《枫桥夜泊》之作者“张继”,彼时枫桥还称“封桥”;真真是才子风华。看着眼前眉头紧锁郁气而稍显苦大仇深的张继,苏澈一时思绪纷飞。

美酒佳人,一顿好喝,张继趁着夜色乘舟奔赴未知前程;枫桥渡口前,望着渐行渐远的渔火孤帆,苏澈喃喃自语:“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或从王事,之光大也……或从王事吗?就不知,这王……懿孙兄,你这是要干大事了呀!”

徐徐清风,月朗星稀,苏澈心里却隐隐担忧;正思考着,一道黑影闪过,恭敬跪下向苏澈行礼:“主子,尾巴处理干净了。”

“不出我所料么?下去吧,盯紧我们自家的事,我也只能帮懿孙兄到这里了。”略微沉吟片刻后,苏澈挥挥手示意“黑影”离开。深邃眼眸一瞬不瞬地继续盯着黑压压的江面,直至那渐行渐远的橘红色渔火再也消失不见,这才转身上了后方的一乘“立车”。

立车的外观并未如同城里其他“大户”般极尽奢华之高调,但梨花黄的木料却透露出用料的不平凡,左侧插着一面玄色小旗,清晰可见篆书的“苏”字彰显着主家的身份。轿厢内铺设矜贵的波斯毯,小炉、茶台,软座、“侍女”等设施一应俱全。是的,厢内还有一女子,金发碧眼深轮廓,似是与这波斯毯同一“产地”;倒也并非是什么“买一送一”的商人滑稽之举。

此女是苏澈的贴身侍妾,自幼一同成长生活,算是苏澈如今世上为数不多得亲近人物。不得不说,苏澈如此“审美”,即使对于如今“海纳百川,包罗万象”的大魏天下来说,亦是稍显超前;“波斯猫”对于平常大户人家来说,多是主家“玩物”,以“波斯猫”为贴身侍妾的人物,说不好能是大魏独一份。

“主人,您又喝大了吗?喝些醒酒茶汤,吃了些冷风,轿里暖炉再一烤,酒气郁而不散身体会难受的,澄之主人乖乖,奴儿喂您。”苏澈上车后,松垮垮地半倚在女子怀里闭目休息,任由女子指甲上贴花染纹的纤纤玉手轻揉头部。女子半是心疼半是嗔怪的轻声说着,正要伸手将置于茶台上的醒酒茶抬过来,苏澈牵住了她伸出的左手按到自己心口,轻笑道:“我要衔蝉儿渡我,不然不喝。”

衔蝉儿俏脸微红,这抹红色顺着她的小脸向耳根扩散,玉珠儿似的耳垂霎时如血玉般惹人生津;其实身为侍妾,主仆两人私下里花活儿比这更多,但她性子天生怕羞,不过她愈发如此,钟情于“恶主欺奴”情趣的苏澈就愈发喜爱作弄于她;也不知究竟是谁拿捏住了谁。

嗔怒地白了一眼苏澈,弱女子衔蝉儿还是一言口含茶汤,缓缓伏低身子给这“恶主”渡茶醒酒,可动作进行到半途,衔蝉儿眼角含煞,抬头瞪视前方车夫驾车处;立车也“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

“主人稍待。”话音未落,未等苏澈开口,衔蝉儿身影已经在厢内消失,只有轿厢帘子拂动昭示着刚刚似有人出去过;起身依靠软座靠背的苏澈没事人一样,换了姿势继续闭目养神。轿厢外隐约能听到“乒”一声金铁器碰撞,紧接着“噗嗤”地闷声,周围安静了下来,小炉里偶尔的“噼、啵”柴火炸裂声预示着一切步入下一阶段。

片刻后,贴花玉手轻轻掀开帘子,鼻尖有些许薄汗的衔蝉儿回到轿厢,主仆二人再次回到之前的亲密姿势,气氛却再无前刻暧昧。

“澄之,暗处的护卫死了三个,驾车的老罗头儿也……是隐士。换了今夜仅存的护卫驾车,我们……还是回府吗?”衔蝉儿压着怒气沉声对苏澈说道。

“鸣笛吧,在城内被隐士袭杀,等陆判司带着司法的人过来送咱们回府。”苏澈睁眼坐正,吸了口气继续道:“老罗头儿跟苏家快二十年了。”他只是平静叙述,但怒火却已抑制不住。

自高宗弘道元年十二月,崩于贞观殿,吴氏“圣太后”垂拱;先后立废二帝,于六年后“永昌元年”十一月改元“天授”;尊号“天册金轮圣神皇帝”,即皇帝位,改“齐”国号为“大魏”。迁都洛阳,改洛阳为“洛神都”。

魏延齐制,分八道三百六十州,各州最高长官为刺史,刺史之下则有别驾、长史、司马,称为上佐官,无具体职权,朝廷往往以其品高俸厚安置闲散官员。此外还有司功、司仓、司户、司法、司兵、司田六司曹参军,负责处理各方面的政务,由录事参军事统领。这些官称为判司,具有实权。

轿厢内,衔蝉儿这“弱女子”乖巧煎茶,苏澈静坐沉思;“圣神皇帝”即位以来,这大齐……大魏虽然依旧万邦来朝,国力强盛之极前所未有,但吴氏风头一时无两,荒唐酷烈,排除异己;上行下效,整个天下人心惶惶。

远离洛神都的江南道充斥着江湖“炼炁仕”,其中高呼“复齐”口号的扛大旗者“太阴”简直“逆贼”无疑;太阴门下的炼炁仕,遍布大魏,朝廷屡屡镇压却难有效果,他们自称“隐士”,手握天下间独一份的特殊炼炁传承,手段阴狠,行迹隐秘;影子一般的暗杀手段令人防不胜防,这也是朝廷镇压无效的原因之一。

“第三次……”苏澈抿着嘴唇,太阴近期三次袭杀,前两次并未造成伤亡,同时两次袭杀均有张继同行,这让苏澈误以为目标是欲“干大事”的张继,而误判的后果则是家中老仆与护卫的四条人命;面色沉静如水的苏澈其实已愤怒如烈火烹油。

“冲我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