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六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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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宜楼
苏澈静静地坐在二层雅间内,一袭素色长袍衬得他愈发儒雅。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精致的茶具上,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摆弄着。
对于茶艺,他并不热衷,琴棋书画同样也被他视之附庸风雅、无病呻吟。可世间大多数人总爱这一套,算是一种社交门槛,可以不喜欢,不能不会。
贵族之间是这样的,标榜着所谓“高雅”以彰显自身,区分着自己与贱民们的不同。苏澈也是上层阶级中的一员,他当然明白一些事情不喜,也要去做。所以即便不热衷,做起这些来也依旧认真到位,轻车熟路。
“哗啦”侍女拉开雅间隔门,将身后分别着白衣与黑衣的两名男引入座后,微微一礼,关门离开。
“咕嘟咕嘟”两人入座的同时,水被煮沸。
“稍待澈为二位斟茶。”
就见苏澈将适量的乌龙茶叶置入壶中,口中轻声道:“乌龙之叶,宜精不宜多。”接着,他提起烧得滚烫的泉水,手腕轻转,以高冲之法让热水激荡着茶叶,“高冲之法,可使茶叶充分舒展,唤醒乌龙沉睡之香。”
水入壶中,热气腾腾而起,苏澈微微眯眼,似在感受那茶香的变化。稍作停顿后,他迅速出汤,将那金黄澄澈的茶汤倒入公道杯,说道:“出汤需快,免其过浓而失了本味。”随后,他将茶汤均匀地分到各个茶杯中,动作娴熟。
“请。”滚烫的茶水蒸腾起袅袅热气,模糊了苏澈的脸,二人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大帅唤我二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许是茶水太烫,二人并未依言饮下。白衣男子垂目不语,黑衣男子发问。
“饮茶。”苏澈语气平静却强硬,眸子定定地盯着黑衣男子。
黑衣一愣,稍稍侧脸瞥了一眼白衣,白衣男子正好也望了过来,对视一瞬,二人苦笑,接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不烫吗?”苏澈又再低头斟茶。
“……”二人深吸一口气,再次一口饮尽。
“为何不答?不烫么?”苏澈继续低头斟茶。
“……”二人正欲再次饮尽这烫茶,苏澈伸手拦住“我问,为何不答?”平静的语气莫名得压迫。
“烫。”二人同时回答。
“既知烫否,为何要饮?”
“大帅之命,莫敢不从。”这问题问的,不是你让喝的吗?二人心想。
“吾知你二人不愿,但帅令难违,可,吾亦不愿。”苏澈终于正式眼前二人。“先莫要开口,你二人谁是知白,谁是守黑?”
二人见苏澈发泄了不满,俱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能体谅苏澈的不满,毕竟这位年轻“不良帅”是被强迫着接任的。
黑衣男子拱手说道:“在下知白。”
白衣男子亦拱手回应:“吾乃守黑。”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白,以喻昭昭;黑,以喻默默。人虽自知昭昭明白,当复守之以默默,如暗昧无所见,如是则可为天下法式。”苏澈接话,顿了一顿问道
“观汝二人衣着与名反,不认同道家吗?当何如?”
“与浊同流,和光同尘”知白说。
“及登可改之高处,行变革之措。”守黑道。
“如是焉。”二人回答。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苏澈听罢,一时失笑。
“大帅!缘何发笑?”二人瞪视着苏澈,有股子崇高理想被蔑视的愤怒。
苏澈饮尽面前温度适中的茶水,唇角略带讥讽:“与浊同流则身陷泥沼,自身难保又何谈登高变革?和光同尘则必受其染,初心尽失何来变革之能?”
看着二人逐渐难看的脸色,苏澈继续道:“当以清正引领变革,以高洁冲破阻碍,坚守正道自能聚志同道合之人。秉持如此行事。何如?”
二人沉默良久,苦着脸道。
“吾等不如大帅多矣。”
但苏澈却依然不放过他们。
“若不与浊污同流,如何深知其运作之理?不深入其中,又凭何谈变革?初心非易失之物,若心有坚定之志,同流亦可为权宜之计,待时而动,正道直行,谈何容易?一路阻碍重重,未达高处已被消磨殆尽。适当同流可获助力,登高之后凭本心行事,有何不可?坚守本心固然重要,但过于理想化。现实复杂,不同流何以获取资源与力量?同流并非自毁,而是迂回之策,最终目的仍是为了变革。然否?”
苏澈一番左右横跳,二人一时间乱了心神,讷讷难言,眼色复杂地看着苏澈再未言语。
“然否?”苏澈再问。
“……大帅天人,知白(守黑)拜服。但有所指,义之所向。”二人伏地,向苏澈恭敬顶礼。
“善。”苏澈伸手虚扶。
其实这般空谈,苏澈可以与二人玩上一整天,他仅仅只是为了敲打黑白二人罢了。
老父被贬官后不久,“不良帅”令被人送至苏府,附带秘信一封。内容与今日二人初始之言大差不差,目的其实是为了借势,借前朝太子太傅之势以期有朝一日重回朝堂。
写信之人应该就是那位“下落不明”的前任“不良帅”。而指定自己作为新任不良帅则是一种绑定以及威胁,当老父亲接下这封信之后就已经搅进这趟浑水里了,即使及时切割,朝廷大概率也是宁错勿漏的。
既然被逼无奈成为“不良帅”,苏澈不求这群人完全对自己效忠,毕竟不良人效忠对象一直是齐国皇室,如今不过是双方相互利用的同流之举。
但即使是同流,明面上的服气也必须给到自己,而且看效果,这二人似乎不仅仅是明面上的叹服了。驭人之术,不外如是。
“你二人如今代‘不良帅’掌天下不良人,吾有三问。”苏澈正色道。
“大帅直言。”知白答道,守黑恢复了之前低垂双目的冷峻模样,惟有拢在袖中微颤的双手显示着主人心绪并不平静。
“十道三百六十州,如今还剩不良人几何?此其一;所剩之人中,修为你二人相当者几何?此其二;扣押我父母的所在可否确定?。”苏澈感知不到黑白二人的境界,除非这二人有类似天山秘术的法门,不然以二人目测接近不惑的年纪,只会比自己强。
此前苏澈从二人派人送来的秘信中得知,宋王扣下父母之所求无外乎就是自己手中这枚枫叶状的黑铁令牌,持此令者,号令天下不良。
仅凭一枚令牌吗?可笑。
玉蒴提醒自己之前,苏澈已经做好了与宋王鱼死网破的准备,虽说自己登临“绝世”之境,但一来初临此境根基不稳,二来,他其实极少与人交手,对手境界低于自己还好说,遇到同境界高手,或者更高境界之人,着实生死难料。而宋王手下,必然不缺高手死士。
如今既然父母未死,那么就要换一种方式来解决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