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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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裹得严实,悄无声息从小侧门出去,邵章留在宫里陪狄万发,秋葵若山在屋里守着假作我们没走,秋菊则随我们出来。
厢房中,我举起勺子问“要芫荽吗?”
“不用不用。”
她还是不爱吃芫荽,可惜这美味了。
点了牢丸、肉饼和炒蛋,秋菊吃完牢丸就闲不住,我给她寻个去休音阁拿胶牙饧的活儿,她立刻领命而去。
我把炒蛋端到小桑面前,如释重负道“来京之后分家,就不用传座了,我浑身松散许多,饭都能多吃几碗了。”
她赞同点点头“是啊,传座简直是折寿的事儿。”
“之前在蜀州是如何过的?”
“嗯……就全家聚一起,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和你讲讲我幼时怎么过的吧?”
“好呀,我想听!”
“年幼时,表哥时常带我去买糖,家中备好干竹,他再将干竹放在火堆子里,劈啪作响,我躲得可远了,我外公煮的牢丸比外头好吃百倍千倍,虽不富裕,外婆还是会给我们铜板讨个彩头。”
“之后几年铺子有起色了,她就包好银锭等着我们从学堂回去,表哥从小就很忙,马不停蹄地学艺,而我无所事事,伤了身子以后更是不出门,也没什么精气神,我和阿娘就时不时地去陪外婆外公。”
“祖父去得早,祖母不甚关心我,我自小穿外婆制的衣裳,吃外公做的饭菜,等我们成婚,一块儿回去看望他们,可好?”
她点头如捣蒜“当然好,你家听着真的很令人向往呢,诶,等等,你家中都是男子下厨吗?”
“是啊,外婆和阿娘洗衣顾孩子,外婆还要种地劈柴,和这些一比,做个饭算什么,已经够辛苦了,怎么能再熏着她们。”
“外婆还会种地劈柴啊,真厉害,嗯……孩子确实难教。”
“我外婆和外公一块儿干活,一块儿做营生的,要说做饭,我阿爹、舅舅和表哥都会一手。”
“那你呢?”
“我会的没他们多,皮毛吧。”
“我想吃!”
“那我勤加练习。”
“好。”
她果然还是最喜欢吃。
“记得以前,表哥还会带着我去一块儿当侲子,他牵我牵得紧紧的,我小小一个,他生怕丢了。”
“咦,很小一个的你,可惜我见不着。”
我轻捏她鼻尖“看过驱儸吗?”
“有吧,我不记得了。”
桌上吃食一扫而空,她手上沾染了汤汁,我递出手绢,她擦拭后,直接把手绢叠好塞进怀中,我不解道“手绢?”
“这是你绣的吗?”
“是啊。”
她一本正经“我要了。”
原来是个小霸道郡主啊。
我无奈“好,那就送你了,记得拿回去洗洗。”
“嗯嗯。”
算着时间也快到驱儸仪式了,又各饮一杯茶,秋菊拎着东西回来了。
胶牙饧嚼得费力,但我让师傅们做得比一般胶牙饧甜一些。
“甜吧?”
小桑约摸是给腻到了“好甜啊,有点冲了。”
“我和它,谁甜?”
“你甜!”
“走,去街上给你家最甜的郎君挑个傩面。”
“咳咳。”
街上已嘈杂起来,人们陆续戴上傩面歌舞,我要了两个鬼怪模样的傩面和小桑戴上,小桑两手举起,凑近我唤一声“嗷呜——”
我轻刮她耳垂,抬头面具相抵“小鬼头,小心我吃你。”
“呜呜!”
随长长队伍走过护城河旁,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回宫进房后,外头便是暴雪,她赖我房里许久,若不是邵章报信,险些就被看个正着。
她匆忙爬后窗的样子惹得我笑弯了腰“小年见,我的郡主。”
“小年见!”
各自归家,宫宴结束不过两三日,陛下和娘娘就动起手来,陛下气头上封外邦送来的女子为美人,没几个时辰又晋为修容,满城议论纷纷。
因前朝皇族荒淫无度,前朝皇帝带着近臣随意掳走民间女子,甚至是女童,令民间男子争相效仿,所以大郁有女儿的人家都不喜欢女儿做妾,妇人一至觉得郎君妾室越多,家业越不稳,郎君会妻离子散孤独终老。
若是议亲的男子年岁大,未出阁的姑娘们也心中畏惧,愿意结亲于瘦弱或年岁小很多的,宁可交罚金,现下没多少男子纳妾了。
我托人做的拨子终于到了,同到的还有休音阁的糖,于是小桑边吃糖糕边听我奏筝,柔情蜜意的调,加上她嘴里融了的糖,会愉悦不少。
“糖的味道如何?”
她咂嘴皱眉,又松开拧着的眉“嗯……这个更甜了。”
“石蜜最是甜了,喝些茶吧。”
握紧热茶,她斟酌着什么,我问“怎么了?”
她才肯说道“你送我的手绢,我不小心让上头的丝线刮到东西,现在散开一些,我又不擅针线……”
“拿来吧,我补补。”
她忐忑地看我一针一线补好手绢上的小牡丹,腮帮子鼓鼓的,我忍不住打趣“小桑好像,越发丰腴了?”
“没有,我没有,你看错了!”
“你这脸边儿,就是嘴里不含东西,也富贵满满。”
“你!”
“好啦,手绢还你。”
拿到手绢,她复又喜笑颜开“谢谢阿扬,阿扬,我们玩雪去吧。”
“嗯?”
“去嘛去嘛。”
“随你了,小顽皮。”
今日下的雪并不是很大,我在一边看她蹲雪中捏糕点,老虎什么的,原本玩得好好的,她忽然放下手中雪球,看了一会儿我,说“为什么,你早就看透我不是多开朗的人,不去选开朗的,反而选我呢。”
我鼻息长叹“我见过的姑娘,何止你一个,你难道不懂么,我眼里没有别人,还有,不是我选你,是我爱你。”
她眼里霎时盈泪“阿扬……”
为止住她泪,我将冰冷手掌覆住她双颊,她被冻得一抖,马上躲开“啊呀,好冷好冷……”
“哈哈,被冻到了吧。”
“你坏蛋!”
许是见我穿得厚实,她才肯转手握一把雪,雪稀稀落落散在袄子上,寒冬腊月的,这一记比挠痒还轻。
我身子向前抱住她,不让她再去捡雪,那脸渐渐滚烫,她语无伦次“你你你……”
“我怎么了?”
她轻轻跺脚“哼。”
“我的心已嵌在你身上了,是完完全全一颗心,难道,不够吗?郡主还想要谁的心?”
“我没有!”
“你有!”
“没有我真没有,你欺负我!”
“郡主冤枉我。”
“哎呀,真是拿你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