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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荣皱眉沉思，“听起来和神巫道的祭祀有些像。”

“倒也不尽相同。”蟒骨进一步解释道：“阴阳礼更加简易便捷，目的不在于是否真的能够沟通生死，而在于安慰生者。”

恒荣一愣，没想到令使如此直接，随即笑道：“令使难道要说自家的法术不不甚灵验吗？”

蟒骨抬头盯着恒荣，“公子，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吗？”

“当然，这世上，人死为鬼。所以才要按时祭祀，以保鬼魂不要作乱。”

蟒骨看着恒荣真切的眼神，继续说道：“公子见过鬼吗？”

“虽未亲眼得见，但种种灵异，所来不虚。怎么，难道令使，不信这鬼神之说吗？”

蟒骨哈哈大笑：“我本天地间一只蝴蝶，自由翱翔，无拘无束。鬼神有灵，不可拘我于股掌。鬼神无应，我亦优游自在。对于我来说，有或者没有鬼神，我都怡然自得，不为所动。倒是公子……”

“我吗，我怎么了？我敬事鬼神，难道鬼神还能降罪于我不成？”

“不，不是鬼神，我看到公子府上，住着一只灵狐。”

“灵狐，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在哪里看到的？”恒荣颇有兴趣。

蟒骨叹息一声，“这灵狐曾被公子所杀，故而死后灵魂不散，要找公子报仇。”

“你是说，我之前昏迷，是因为一个狐狸？”恒荣将信将疑。

“恐怕有一部分原因。神巫道巫师们屡次施法，先予以警慑，那狐狸先自恐惧。我又施以阴阳礼，保它死后得享供品。这才让它萌生退意，自觉离去。”蟒骨说得头头是道。

恒荣笑道：“有劳令使了。”

恒荣又命人奉上一袋银币。但蟒骨谢绝了，“公子已经赠予仙灵教不少礼物，我此番前来只为探望公子，非是为了金钱。公子无碍，在下告辞了。”

蟒骨躬身行礼，翩然而去，若不是他面目丑陋，倒真像个不慕名利的世外高人。

恒荣看着蟒骨远去的背影，却在心头自语，“灵狐吗？”

回到仙灵教的蟒骨愁容满面，恒荣体内的狐狸毫无反应。这家伙是不敢出言相认，还是被本体控制，无法开口？不管是什么原因，情况都不妙。自己是不是要再次探进东靖侯府，寻找线索呢？

蟒骨进了自己的屋子，早有人随后关好门窗，蟒骨一抬头，关门的竟是含秋。

蟒骨脊背一凉，打了一个寒颤。含秋关好门，冷冷看着他，示意他进到里屋去。蟒骨进屋一看，里屋里端坐着的，正是弗乙。

蟒骨马上拜倒在地，“恭迎教主！”

弗乙冷笑，“你最近办事办得很好，依我看，有没有我这个教主倒也无所谓了。”

蟒骨伏在地上，颤抖道：“属下一心护教，天地可鉴。所行之事，都是为教主分忧。”

“我倒不知道，我教令使有这许多本事。治好了恒荣，又弄出来什么阴阳礼。最近苍梧可是传遍了呢。”

蟒骨急忙解释道：“恒荣的病，都是误打误撞。神巫道都没有办法治好的病，我那点本事，哪里治得好？属下想着多尽一份心力总是好的，没想到公子的病凑巧就好了。至于阴阳礼，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圣女觉得有利可图，这才想试试看。我们还商量说先找一些人试试反映呢。最后成与不成，自然都是要交与教主定夺。”

蟒骨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却久久没有听到教主的回复，也不知道这些话教主信了没有，心中忐忑不安。

许久，方才听教主说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是忠心耿耿，一心为教啊。”

蟒骨不知道教主这话有几分真心，只好答应道：“属下能有今日，全仰赖教主。教主但有驱使，蟒骨肝脑涂地。唯愿圣教长存，光耀万代！”

教主久久没有说话，倒是门外的声音突然把蟒骨吓了一跳。

“你们是谁？教主来了？”这声音甜糯，甚至带着几分激动。

含秋看向弗乙，后者略一点头，含秋将门打开，让圣女进来。

圣女兴奋地跪倒在地，见过教主和含秋令使。

教主问道：“阴阳礼，是你的主意？”

圣女点点头，随即又摇头道：“是蟒骨令使的法术。我觉得这要是用在圣教的仪式里，也是一条生钱的路子。我还找来画师，做了很多新的款式，保证能满足人们各种要求。可是蟒骨令使不让我大肆宣扬。教主您觉得怎么样，我的路子行不行，我觉得要是弄好了，咱们圣教肯定财源滚滚。再加上最近公子恒荣那个病，这么巧，就在咱们阴阳礼之后就好了，这不是天助我圣教？这回合该咱们发财，教主您说是不是？”圣女一口气说个不停，想着自己的法子能得到教主的认可，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教主看看圣女，许久方才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圣女一愣，没有等到教主的夸奖，却被不咸不淡地打发了，心有不甘，又不明所以，看着跪在一旁的沉默不语的蟒骨，心中疑惑，却也不敢乱说话，只好退了出去。

屋子里又只剩下教主、蟒骨、含秋三人。

教主轻笑一声，“这样看来，蟒骨令使还真是深谋远虑，本领不凡啊。”

蟒骨惶恐答道：“都是仰赖教主的鸿福，多亏了教主平日的教诲。”

“哦，我可没有教过你阴阳礼的法术。”

“这是属下家传的一点小把戏。”

弗乙不置可否，“那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小把戏呢？”

蟒骨额头顶在地上，说道：“蟒骨任由教主驱使，愿为圣教肝脑涂地。”

“哦？这样啊。”教主似乎只是无意义地回答着，突然生硬地转了一个话题，问道：“蟒骨，你相信鬼神吗？”

蟒骨一愣，这个问题，他不久之前刚刚问过恒荣，不过那时是为了引出狐狸。教主此问又是何意呢？

蟒骨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教主，“属下相信鬼神。”

“那你觉得，铜牛会有鬼魂吗？”

“会吧。”蟒骨不知道教主为什么突然提起已经死去的铜牛。

教主又问道：“那你觉得僵尸会有鬼魂吗？”

“这……属下不知。”

“那你说，如何才能让一个人死后没有鬼魂呢？”

“没有鬼魂？这、这属下不知。”

教主久久没有说话。蟒骨怀疑自己不是不是说错了话，这个时代的人不应该都是有鬼神信仰的吗？总不能仙灵教教主是无神论者吧？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教主缓缓说道：“那么，你觉得你死后会不会变成鬼魂呢？”

“什么？”蟒骨不明白教主为何问这个问题，“我、我，属下死后会不会变成鬼魂，这，大概……”

蟒骨的回答嘎然而止，因为一柄匕首插入了他的脖颈，从喉咙穿刺而出。

蟒骨抬起头，喉咙呼呼作响，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睁大瞪着弗乙。弗乙将匕首抽出来，血喷溅而出。蟒骨双手前伸，还没靠近教主的衣衫，便被含秋一脚踹倒，躺在地上，不久便没了气息。

教主打开窗户，看着天上圆月。

这世上，鬼魂那么多，会不会很拥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