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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清冽的女声忽然响起，少女回头望去时，说话的人却已是安静了下来，在茫茫的白影之中了无痕迹，那句残忍的话语就像是一条毒蛇，用锋利的毒牙咬噬了猎物后便静静地蛰伏藏匿了起来。

“哈哈哈，我记得你不是第一次发这种誓了。”

那道轻狂的笑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少女白影沉寂了下来，不再开口，意乱神迷的茫然感就像是北方隆冬的大雪一般簌簌的落在她的胸口，厚厚的积雪几乎要压垮她的心房，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记忆中那个迟钝的，懒惰的，甚至可以说有点呆头呆脑的家伙，那个成天无精打采的，精神涣散的，随心所欲的懒汉，笨蛋，白痴，怎么就和身边这些怪人搅合在一起，还犯下了这些十恶不赦的罪行。

白色人影间的气氛渐渐静了下去，他们周身所散发出的光芒此刻单调得格外冷漠，透着一股无情的寒意，这群獠牙锋利的人们虽只能勉强分辨出身形的轮廓，却不难猜出他们都正以各异的目光凝视着仪式中央的男人，而各自眸中所折射的光线，或是忧虑，或是残酷，或是怨毒，或是兴奋，亦或是兔死狐悲，便只有各自心中明了。

“受审之人柳生，你可认罪伏法！”

圣徒卡西尔·康罗手中的木锤重重地落在判台上，一遍又一遍，敲击之声如雷鸣般隆隆作响，威严的语调中已蓄满怒意。

因为他看见，在审判仪式的中央，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慵懒地靠坐在布满利刺的荆棘座椅中，安然地阖上了眼睛，胸脯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着，沉郁的面容纹丝不动，看上去就像是个在母亲怀中恬静安睡的孩子。

这是何等的不知敬畏，何等狂妄自大，对于神明所降之刑罚的何等蔑视，对于教廷遵循神旨发出之审判的何等侮辱！

此种怠慢，让以神明荣光为自身荣光，以教廷尊严为自身尊严的圣徒卡西尔·康罗几乎失态地咆哮。

在判官权力的运作下，柳生身上缠绕的荆棘渐渐勒紧，无数的利刺根根扎入他的肌肤，坚韧的荆棘用利刺摩擦着他的身体，发出刺耳的嘎吱嘎吱声，直至数不清的荆棘如刺青般嵌入他的肉体，令他的身体都像荆棘一样扭曲起来，也没能令这个似在沉睡的男子有所反应。

柳生仍闭着眼。

注视着这一幕的神官在难以置信中，无意间收敛了因遭受触犯而流露怒容，对仪式有所了解的神官更是神情凝重。

审判仪式中所涉及的所有参与者，除以本体出现的各位神官，皆是由圣徒伊林·库尔奇·斯威夫特操纵命运之弓召唤而来，以一丝灵魂幻影入席。

而受审者柳生，则是被施展神术，灵魂自身体剥离而出，困于化作审判之地的角斗场之中，由神力所化的荆棘囚禁折磨，不得挣脱。

灵魂之脆弱敏感，令此种惩戒所受痛楚，较作用于肉体不止千万倍，荆棘之上附加重重秘术诅咒，灵魂陷入其中，如遭火烹水煮，生煎活烤，剖心挖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仪式中央，受此酷刑之人，本应生不如死，却无动于衷，远超常人忍耐之痛楚好似清风拂面，恍若无物。

仪式之前，大多神官心中也心怀不解，为何神明要屈尊降罪于一介凡人，还是一位名不见经传之人？

眼前一幕，众神官心中此刻似有所解，此种刑罚，仍不可屈服，此人若不是乱世魔头，也绝非等闲之辈，此刻不除，必成后患。

此刻开始，没有人再抱有轻视的态度对待仪式中央这个被神明选中降罪的男人。

在赤红如血的穹顶笼罩之下，这座漆黑如夜的建筑终于静到了极点，人群中说话交谈说话的声音停止了，血肉遭受撕裂拉扯的声音停止了，空旷的半空中所有的回声与风声全都停止了。

于是，柳生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纯黑的眼睛，平静，散漫，慵懒，可是只要你一直盯着那双眼睛看，你就会渐渐感觉到毛骨悚然，因为在那双眼睛的深处，藏着一种可怕的光，那不是属于人的光，你只有在野兽的眼睛里才会看见这种光，残忍的，疯狂的，愚昧的光。

柳生缓缓地抬起头，用那双空洞的黑色眼眸直视着面前的圣徒，那个拿着玩具般木锤和可笑法典的，负责审判他的，名为卡西尔·康罗的男人。

“这些琐事，也算得罪？问心无愧，自认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