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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冬天的伤疤，到了夏天再也不能被衣服遮住；好像黄了叶子的空心菜，被买菜的人扒拉过来又扒拉过去。

自从庙岛那一天开始，无论去哪里，肖琳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所以，她跟志伟外出的时间少了；所以，她重新像茧一样将自己一层一层缠裹起来。

可是，就算在姐姐家里哪儿也不去，就算夜里睡着了，总有一个像梦呓似的声音在耳边迴响：你们的爱情会有变数的，你们的爱情会有变数的……

有好几次，肖琳从梦里醒来，心脏不可抑止地“怦怦”乱跳，枕巾不知何时已经泪湿一片。

每天除了吃饭，她都一个人躲在卧室里。或者趴在窗台上，安安静静对着窗外发呆；或者躺在床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工作之余，志伟小心翼翼地陪着她，说话小心翼翼，做事小心翼翼。可是，有时候肖琳自己竟会问他：

“志伟，你嫌弃我吗？”

“志伟，你会不会离开我啊？”

那一双乌黑晶亮的大眼睛，写满了如孩童一般的清澈和纯真。然而，那一份担心、忧郁和悲伤，却是什么东西也掩饰不住的。

志伟抚弄着她的头发，或者捏捏她的鼻子，像哄着一个小孩子一样说：

“傻瓜，想什么呢？”

而每当这时，志伟的心呐，似有一万只虫子在咬啮着他。

一方面，他要安慰肖琳敏感而脆弱的心；一方面，他需要暗自舔舐滴血的伤口；一方面，他还要面对周围的议论和世俗的压力。可是，他终究做不成一只鸵鸟啊。

时光，似微醺的晚风悄悄滑过，拂过岁月了无痕迹，但那荒芜的记忆中，却依旧清晰地保留着那刻骨铭心的叹息。

曾经发生的一切不可能消失，它只是躲到了我们的心里。即便作为男人，他的内心也是时而坚强时而柔弱，再坚强的外表下都有着一颗脆若琉璃的内心。

正所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盛宴之后，泪流满面。

每天每天，生活怎么这么愁苦，这么压抑？时钟的指针为什么走得如此缓慢？

在一个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总感觉心里有一个巨大的深坑无法填满。这是一个被残酷的现实硬生生砸出来的坑，牢牢地嵌在鲜活的心脏上，像一个幽灵，游荡在他们的梦里，游荡在他们的周围，游荡在每一个分子与分子的空隙里……

十一月底，志伟过二十二岁的生日。马科长作为他的老大哥又是师兄，组织了几个要好的同事，在饭店摆了一桌，一起给志伟过生日。老马特别提出让志伟带上肖琳，想让他们开心一下。

开始的时候，气氛挺好，大家轮流祝福志伟生日快乐，志伟也没有喝多少酒。可是后来有一位同事喝得稍微多了，虽然科长在旁边一再使眼色，也没能阻止他无意识提到了志伟和肖琳的不幸。这一下子勾起了志伟压抑许久的苦闷，于是不顾肖琳在一旁劝阻，放纵自己胡乱喝起来。

香烟不解人生苦，烈酒难消世间愁。

若是没有心酸事，谁愿冷夜泪低头。

一直喝到晚上九点多钟，志伟已经醉眼朦胧，才被大家劝住。

老马科长关切地提出送志伟回宿舍，被他拒绝了。他口齿不清地说：

“我干嘛用你送？我有女朋友，她还能不管我？嘿嘿，她根本就离不开我……”

“是呀，科长，谢谢你。我送他就可以了。”

肖琳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扶住摇摇晃晃的志伟，走在昏暗寂静的马路上。志伟被风一吹，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哗～哗～”地吐了起来。

肖琳放下车子，一边用手绢替他揩拭沾在身上的污物，一边心痛地说：

“看你，喝得太多了。我不让你喝却偏要喝，多难受呵。”

“什么？你不让我喝？你凭什么来管我？”

志伟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盯住肖琳，一边说一边甩开肖琳的手。

肖琳愣了，马上不再说话，重新扶住志伟。

站了一会儿，看志伟不再呕吐，肖琳为他整理一下衣服，柔声说道：

“志伟，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不用，我为什么要用你送？”志伟已经说话不清，过量的酒精刺激得他神经有些混乱。

是的，他喝醉了，醉在那个沉睡多日的梦里。

肖琳听着他的话，那么刺耳，那么揪心，可是她必须忍着。因为，她知道志伟为什么难受，她知道志伟心里的苦处。

都说酒后吐真言，也许志伟现在说的才是他这些天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于是，肖琳只好什么话也不说，扶着他往前走。

“怎么回事？我说不用你就不用你，放开我。”志伟完全失去了理智，再次用力甩开肖琳的手，抢过车子就要骑走。

“别，志伟，你喝醉了，你不能骑车。”肖琳急了，拉住车子不放。

“不用你管，你有什么权力管我？”志伟胡乱地说着，栽栽愣愣地跨上自行车，用力一蹬，车子歪歪扭扭地向前冲去。可是没走多远便重重地摔倒了。

肖琳马上跑过去扶起他，只见他脸上被磕破一块皮，血很快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