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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老实话，钱焕想过自己有一天回到这里，或因出差或为访友，但从没想过自己会再度回来上班。在小城事业单位熬日子，对钱焕自由自在的本性来讲，是可怕的事情。

但如今，他就是回来了，回到原点。在外，钱焕走南闯北，绕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圈后，又回到中心原点！这是讽刺么？想到过往多年从未断过来往的旧同事们亲切友善的笑容，钱焕不允许自己贬低这里。但在他的心里还是淡淡浮上一层凉意，不对人不对事，只对自己。

莫名的，钱焕想起费孝通，想起他的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乡村中国》。为做学问，这位学术大家可以穷尽十载携眷在乡村留连。活出自我，实现自身社会价值。这种活法一直是钱焕内心期许，只是因为意志原因，这思想发出的光亮不似灼灼明月，仅为忽明忽暗的烛火，结果蹉跎了岁月。

“那一日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手机突然响了，钱焕低头看了下表，他没有拿出电话，铃声专属一人。这会儿，他不想接。但钱焕的心乱了，尽管他不喜欢自己这样，可眼前还是清晰浮现一个女人的身姿。娇小的身体，柔软的眼神，那里流露的光芒让他心疼。

是的，心疼。因为这个新鲜的感觉，钱焕的心就锁在她的身上，欲罢不能！很多时候，钱焕清楚自己太过浑蛋。多少次有意无意的疏离，那么多追问下固执的沉默，那是对一个女人的刑罚。有多痛，钱焕体会不到，但能想到程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当孤独多年的身躯有人要靠近，甚至想触摸他的灵魂时，他本能的闪躲了。说不清怕什么，只是觉得危险。有时候，他会真心期望女人主动离开，可一旦那样，他真的可以承受得住，会如想像的那般从容吗？钱焕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钱焕？！”街头闲站的钱焕被一声断喝惊醒。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胖子正向他小跑而来。须臾间已立至眼前仰头看他，双眼盛满热切。看着这张眼熟的脸，钱焕有些慌张，多年来，他一直摆脱不掉一个缺陷，那就是记不住人名，眼前这人明显是十多年前的老交情！

“想不起来我是谁了吧？”看着钱焕一脸懵懂，胖子体察入微不以为意的呵呵笑道，展绰的阔脸饱含善意，肉乎乎的双手亲热的团扣住钱焕冰凉的手，左右摇晃着：“那日苏啊！想起来了吗？”“那哥啊！”钱焕瞬间如梦初醒，这个大哥可是位热心肠，当年工作中常接触，吆五喝六的没少在一起红火。

“你回来工作了？”那日苏直率问道。尽管是不争的事实，但钱焕还是微微有些尴尬。这就是文人所谓的脸皮吧，可以做但不能说或尽量少说。直性子的那日苏没有注意到他的沉默，兀自热情地打算着：“晚上有空没？找几个哥们聚一下，给你小子好好接个风儿！”他不知道这类场面眼下正是钱焕避之不及的！

乡人讲究的是荣归，他这会子算什么呢？在外多年，当年相伴的人们早已各有资历身份。回乡的他，社会地位重新开始，相比算是一无所有。真要坐在一起，说什么，怎么说，钱焕想想就觉得别扭。毕竟在外多年，经历多，人也练达些，只见这会钱焕亲亲热热拉着那日苏的手，眼睛直视对方，满脸热诚：“那哥，真不巧，今晚约出去了，改天，我招呼大家，咱们好好坐坐！”

“真约了吗？”一团热火的那日苏有些不甘心，小城人就是这样，不来虚的，邀请大多出于真心实意。“真的！”钱焕暗舒口气，放开那日苏的手说：“改天我打你电话！这会班了，那哥，回见！”

与那日苏挥手告别后，钱焕低头疾行，没一会儿就进了单位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