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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这一番话给战士们提起一些士气，毕竟作为军人，总要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于是十四团的战士们，在洪水和暴雨中跋涉了数个小时，水已经及腰深时，抵达了一个镇子。一座地势较高的土地庙，不过百平米的面积，却挤了一个连还多的人，其中便包括八班。

“蜡烛被水冲走了些，每个班分三根儿，省着用吧。现在不好找干柴，粮食也是湿的，大家还是尽量吃干粮，水省着喝。估计明天就能到光州了。”炊事班班长给每个班散了蜡烛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

土地庙地面虽是稍微干一些的，但也阴冷。外面狂风大作，一个劲儿地往里面涌。长喜拔掉鞋子，再拔掉袜子，脚掌便显露在他面前。身边的通庸，被冷风吹得直哆嗦。

长喜的脚底嵌满了沙砾和石子，被烛光一照，苍白的脚底与石砾显得格外扎眼，令人作呕。他仔细地将脚底的杂物挑去，将袜子拧干，重新套在脚上，凑近那微弱的火苗。

“妈勒个屄，长这么大，头一回碰见下这样的雨，下得楔大。”他骂道。

“还是北方好啊，下雨少，干。鸡巴谁想在雨里头打仗。”二杠也骂道。“三川这南方，下雨就是多。”

“三川……是北方吧——阿嚏！”通庸插话了。

“都不是。”长喜说着，打个哈欠，靠在供桌旁。“三川就是三川，是中原。”没多久，便鼾声大作了。

雨拍打着瓦片的声音激烈而扰人。赵瞌睡微微睁眼。“潲雨了，谁关个窗户……”说罢，又闭上眼了。

大家伙一起挤在这土地庙里，一直坐到拂晓，雨才渐渐停了。老李和王老四擦了一晚上枪。

看着土地庙外面及腰深的积水，褐色一眼望不到边。这是大灾，长喜想，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连长看外面已经有兄弟部队继续南下，也就命令全连收拾东西跟着大部队行进。

长喜照旧，仍然背着通庸的枪，而先前绑在腰间的子弹袋，现在被他围在胸上。赵瞌睡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在全班最前方牵着绳，以便后面的人能够顺利跟上。

由于一宿没睡，因此老李和王老四一个现在正睁只眼闭只眼，边打盹边走；另一个从脖子旁拔下烟锅，烟雾飘了一路。

等第五师到达光州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由于洪水，不少兵员掉了队，甚至出现了非战斗伤亡。八班也不例外。当登上光州的火车之前，赵瞌睡数了数班兵，十四个人竟然有六个掉了队，不知所踪。反而是两个新兵，一直跟着班里行进。

长喜头一回看见班长的眼睛完完全全地睁开了。老李告诉他，这证明，老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认真起来了。

王老四在摆弄他那只怀表。

高二杠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两根葱，剥了皮便大嚼特嚼。

周通庸一直“觳觫”，长喜在光州花了八毛钱去抓了四副药给他，没事便让他吃个姜片。

李全有还是在擦枪，有两只虱子时不时出没于他那苍白胡须之间。

胡宝生、胡长生俩兄弟，一直吵吵嚷嚷着肚子太饿，可军饷被水冲走了。

连带着赵和“赵瞌睡”他自己，像是刚睡醒一般，整个八班原来十四人，现在就剩八个了。

老赵知道，南下到江夏再换轨去江宁，最后再到淞沪去，这过程中肯定还会有人再病倒了，或者是丢了。

这回这仗会很不好打啊，他想。